谢琮看向钟静,钟静相比较几年前,憔悴了很多。她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干净,但是已经洗的发白了,她的眼中带着疲惫,不再像从前的她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周文被打成了黑五类,被下放到了这个岛上。
周文没有尽好一个当丈夫的责任,他没有保护好钟静,让她跟着他受了不少的苦。
当年谢琮偶遇钟静,听到她那番话,看到她家庭美满幸福之后,落寞了离开了,之后的好几年都没有再打听关于钟静的消息。可是半年前他再次去那里出差,意外从别人口中得知,周文被下放到海岛的消息。
去海岛上,黑五类能做什么?做渔民?
钟静是大学生,她是正正经经的文化人,怎么能够去做渔民呢?
谢琮回到北京之后,因为这个消息几次不能入睡,经过挣扎之后,终于决定辞掉了工农兵大学教授的工作,打算去嵊山岛当老师教书,也是为了钟静而来。
当他得知钟静所受的牵连并不是很严重,甚至还可以在学校教书的时候,心中松了很大的一口气,至少钟静不用去做渔民,她还可以继续做她的老师,这对于钟静,或许也是一个莫大的安慰吧。
“现在运动闹得很厉害,北京那边乱成一团,恐怕岛上很快也没那么平静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下一轮的运动,很可能就要来了。”半晌,谢琮开口道,“你变得憔悴了很多,周文他没有保护好你。”
但是这种话并不是钟静爱听的,她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冷硬。
她说道:“周文没有没保护好我,自从上岛之后,他一直都在保护我。他被下放到这里,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谢琮,你不应该,也没有资格这样说他。”
最近周文的确因为外面的一些风言风语,而跟她吵过几次架。
但是这也不能磨灭周文以前对她的好,周文还没出事之前,对她和孩子都是很好的。当初周文出事,其实他第一时间就找钟静谈过了,他提出要跟钟静离婚,因为这样就不会连累到她。
是钟静自己不愿意的,她宁愿跟周文一起来岛上吃苦,也不愿意离婚。
甚至在来岛上的时候,就连罐头厂的工作都是周文替她争取来的。
谢琮被钟静的话说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道:“对不起。”
当年的事情,是他的错。
当年,也就是钟静还在读大学的那时候,那会儿是五几年,运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钟静是他们学校成绩数一数二的学生,也因此被送到北大去进修一个学期。
而当时的谢琮就是北大的一名进步学生,他和钟静在一次诗社举办的学生聚会上认识了彼此。两人的性格相投,又一起作了好几首诗,当时还登了报纸。
两人从一开始的同志关系,到后来慢慢变得没那么纯粹起来。诗社里的朋友们总是爱开他们的玩笑,谢琮并不解释,钟静每次被打趣得脸红,实在不好意思了,便躲着谢琮。
谢琮在那段时间里,给她写了好几封信,意思是表明心意,还写过情诗。
两人的关系已经如火如荼,就差最后一步就可以确定关系了,但是当时的谢琮家里来信,说是他父母病重,让他赶紧请假回去照顾父母。
当时的谢琮马上就要毕业,他又是进步学生,假是很好请的,把学校安排的论文什么的完成了,学校就给他批了长假,就算在毕业前不来学校,都可以直接顺利毕业。
可是钟静没有想到,谢琮去了老家之后就真的没有再回来。
直到他们那一届的学生毕业,诗社里的朋友走了一批,谢琮都没有回来过。而钟静并不是正经的北大学生,她只能够在北大进修一个学期,到了时间是要回去的。
为了等谢琮,她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后,又在北京租了间房子继续等他,可是等完了整个暑假,还是没有等来谢琮。
她迫于无奈,只能回老家的大学继续读书,在走之前,还特地给诗社的朋友留下了联系方式,如果谢琮回来了,就拜托朋友把联系方式给谢琮。
回到老家之后,她又等了谢琮一个学期。
可是谢琮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或者说,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要不是她那里还留着谢琮写给她的那些信和情诗,她都怀疑她跟谢琮的那段时光,是不是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可事情偏偏还要恶化,之前钟静被送去北大进修,班上的一个女同学一直怀恨在心,因为她没有竞争过钟静,认为是钟静抢走了她的机会。
钟静有些时候会看着某封信发呆,那个女同学趁钟静不在的时候,去翻了她的书包,找到了谢琮写给钟静的信和情书。她添油加醋的在学校大肆宣扬钟静不要脸,学校送她去北大进修,结果却是去跟男同学谈恋爱的。
当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钟静还为此受到了处分。
可实际上,她跟谢琮的关系,并没有耽误她学习的进度,相反,谢琮作为进步学生,学习成绩也是相当好的,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钟静也经常会请教他一些关于学习上的事情,她反而因为有谢琮的指导,也进步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