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将林绿萼迎进府中,迎到宴席的主位落座。席间坐着显州各郡赶来的宾客,足有上百人,赵府宴厅外的院里还堆积着他们借赵夫人之手赠贵妃的礼品。林绿萼大致地瞟了一眼,有珍贵的金玉器玩,还有名家孤品诗画,甚至还有活物,一对孔雀、雪狐、玄风鹦鹉……他们许是怕贵妃在神石寺祈福太过孤寂,所以动了让贵妃养活物逗趣的心思。
赵夫人站在林绿萼身旁,像婢女一样拘谨地为她布菜,又温和地给贵妃介绍,席间坐着的这个老者是升祥郡百年望族的族老,那个夫人是京都二品官员的姑母,谁是做什么生意的,哪家和哪家有纠葛,如数家珍地向贵妃诉说。
林绿萼本不爱听这些,她来显州是为国祈福,没有与当地望族都交好的意思,她如今心里只想着寻云水和拉拢眼前这位赵夫人。
但赵夫人说话真是动听,她隐约能够理解皇上看到她父亲是怎样的感受了,她略挑眉,赵夫人就会打住一个话题,捡一些趣事说,她稍露笑意,赵夫人更是说得眉飞色舞。一个食物她多咀嚼了几下,赵夫人就能察觉到她爱吃还是不爱吃,一盏茶的功夫赵夫人就摸清了林绿萼的脾胃。面前摆满佳肴,她却能精准挑着贵妃爱吃的夹到贵妃的盘中。
林绿萼笑着指向一旁的座位,“你也坐吧,我从京都带了酒来,你品鉴一下,与显州的相比,可有什么不同。”
赵夫人受宠若惊地坐下,端起酒杯,她许是为贵妃布菜站累了,手抖了抖,酒水洒到了胸前的衣裳上。她惊慌失措地跪下,语带哭腔地喊道:“妾身不慎洒落贵妃所赐之酒,万死难辞其咎,请贵妃责罚!”
席中众人停下了欢声笑语,被赵夫人抖若筛糠的模样吓到,她方才还逗得贵妃频频微笑,怎么突然……他们也随赵夫人一同跪下,噤若寒蝉地等待这位传闻中骄纵的林氏贵女发难。
“无事。”林绿萼随意地挥了挥手,袖口的连枝牡丹纹在春风中亮丽夺目,上百号人突然不吃饭了跪在她面前,倒像是她故意挑刺一般,她明明什么也没说,心中难免升起一丁点烦躁,“赵夫人,不必在意。”
檀欣将赵夫人扶起来。
赵夫人小心地掏出袖帕擦拭衣裳上的酒,眼眶的泪水忍了又忍,终是不敢落下。其他人察言观色,也不敢再放肆,席上觥筹交错之声渐熄,人人细声地吃着东西。
赵夫人坐在贵妃之下,她擦拭胸前的酒水时,不慎碰开了一颗纽扣,林绿萼刚好抬头,瞥到赵夫人脖颈间露出的一小块似蚊虫叮咬的红痕。
冬雪尚未消散,显州却有蚊虫了吗,还盯在那么显眼的位置。林绿萼淡淡一笑,望着她的脖颈举杯。
赵夫人眼眸微抬,注意到贵妃的视线,慌张地说:“贵妃娘娘,容妾身下去换件衣裳。”
“去吧,本宫也醉酒头晕,去庭院里走走。”林绿萼见席间气氛沉重,她不想久待,借故出去溜一圈,也让众人方便喝酒作乐。
林绿萼走到院中,闻着清新的空气,脸上的驼红也消散了少许。院里的迎春花长出花骨朵,嫩嫩的黄色挤满花圃。赵夫人踟蹰在她旁边,并未去后堂换衣裳,林绿萼不解何意地望向她。
赵夫人淡淡一笑,这笑容与她方才的讨好浑然不同,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自信。她当着贵妃的面,又一次解开对襟衣的纽扣,露出脖上的红痕,“贵妃娘娘会好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