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静媛嘴里还是说着不要,此事不合规矩,心里却决定待晚宴结束后,乔装打扮溜出相府去城郊玩一圈,她摸着因紧张而砰砰乱跳的心,半晌说不出话。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相府,林夫人带着家眷在府门接待贵妃娘娘。
林绿萼忙伸手扶住母亲,不让她行礼,“别了,肚里的孩子还看着呢,说母亲竟让外祖母跪拜,实在无礼,该踢。”她说着“哎哟”一声摸向圆滚滚的肚子,惹得一众亲友都笑了起来。
林绿萼让人把她为母亲准备的贺礼抬上来,杨静媛也命人将皇家丰富的赏赐抬进相府。
林夫人笑着收下,她们来得较早,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宾客未至,林夫人便将她们迎进院中,喝茶闲话。
相府里种满了桂花,方进相府,香味扑鼻而来,杨静媛跟在林绿萼身后,止不住地打量相府里的假山流水,金桂菊花。她看着近处的葫芦形的池塘,远处的弯月形小塘,啧啧称奇,不自觉地跟着贵妃踏上了木板拱桥,脚下地不平,她才反应过来,轻吁了一声。
林绿萼笑着拉住她,“当心了,相府里四处有池塘,我母亲喜欢水,说水能生财。府里每年都有婢女失足跌进池中,不过池浅,水仅及肩。”
杨静媛确实未想过,相府后院三步一景,十步一池,“碧水倒映簇簇菊花,鱼鸟相戏其间,景色太美,我一时看痴了。”
走在贵妃另一侧的林夫人听到赞美颇为满意,笑道:“昭仪谬赞了。”
三人落座,鎏金鹤擎博山炉里升起袅袅白烟,雨后的细细碎风散落珠帘,将白烟吹得弯曲。
林夫人命人上菊花茶和月饼,问起路上可还顺利,身体可还安康的客套话。
杨静媛喝了一盏茶,陪着客套了几句后,觉得自己待在这儿影响了林绿萼与林夫人私话,便站起身来笑道:“林夫人,我见院里有几株菊花颜色似紫非紫,花色艳丽,寻常难见,想去细赏一番。”
林夫人起身送她到门边,又吩咐严媪:“那边还有几株凤凰振羽和红衣绿裳,带昭仪去看看吧。”
严媪带杨昭仪去赏菊花,林夫人回到座位上,脸上却没有生辰的喜悦,坐在林绿萼身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想着要回来?”
林绿萼更惊讶地望向她:“不是你们叫我回来的吗?父亲让我今日务必回府。”她笑了笑,“父亲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林夫人朝林相房间的方向瞥了一眼,“三十八岁又不是大寿,竟让宫妃出宫为大臣的夫人贺寿,实在不像话了。”
林绿萼也顺着母亲的视线往那边看去,伸长了脖子也未看到人影,“父亲在家吗?我难得回家一趟,他也不与我见一面,说几句闲话。”
“他早起念了一句‘寄语重门休上钥,夜潮留向月中看’,便带着家臣随百姓观潮去了。”林夫人轻斥了一声,“近来愈发莫名其妙了,我猜他在私自谋划什么,问他也不太说。”
“我猜啊,皇上去边关了,他恐怕是借这个机会,与徐仲里应外合将皇上……”林绿萼手比成刀,在脖子上划过。
“也不尽然。”林夫人心里不安稳,趁他不在府上时,偷溜进他书房查看了一番,发现他收到不少来自南方的信件,“罢了,他晚宴时不回来,我便家法伺候。”
林夫人关心了几句她的身孕,又将从庙里求的平安符拿给她,“女人生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一趟,你生产时将它捏在手里,它会保你顺利安康。”
林绿萼笑着接下,把平安符放在了袖袋中。两人又闲话了几句,下人进来回禀,“徐小将军到了。”
“母亲。”林绿萼拉住她的袖子,脸上浮起一抹羞涩的柔红,“前几日我与他书信,我说起在闺中之时,中秋节在街上游玩十分尽兴……他便约我晚宴的时候出去走走……不知母亲方不方便放我们一个方便。”
林夫人用袖帕遮住弯起的嘴角,“我便对大家说贵妃有孕不喜喧闹,在后院休息。”她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贵妃娘娘在席上,我宴请来的老姐妹们反而放不开性子吃酒玩耍,你不在正好,我和她们吃酒打麻将,不用照顾你,我还开心些。”
“母亲!”林绿萼哼了一声。
林夫人又指了指在院中赏花的杨昭仪,“她是杨家的人,和你倒还处得来?”
林绿萼望着她在微风中荡漾的茜色裙摆,点头:“嗯。”
“那你不如把她也带走吧。宫中的娘娘大家又不认识,她在席上像菩萨一样端庄坐着,我们赌博的时候也不自在。”林夫人笑道,“我便说她在后院照顾你,分不开身。”
林绿萼捂住胸口,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我时常在想,你到底是宁离离的母亲,还是我的母亲。当年有没有抱错的可能……”话音刚落,头上便挨了一巴掌。
……
林绿萼换了一件乌金云绣衫,绯红杏花留仙裙,取下了头上的花冠,换了两支普通的珠花,帏帽的白纱遮住了她脸上的笑意,她款款步至相府后门。
檀欣去宴席上帮忙,温雪随她一同出府游玩。
云水已在门边等她了,他穿着雪白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金色的梅花,明眸含笑,风流蕴藉。
他对她伸出手,她一把拉住他温暖的手掌,两人隔着白纱相视而笑。背后响起了杨静媛哀怨的呼声,“真是被嫌弃的杨静媛的一生,我见相府园艺独特,很想细赏,却也不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