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微微颔首,应了一声。
顾令颜脸上挂笑,又道:“我还绣了一方——”
“且放着罢,我还有事要办。”徐晏抬手捏了捏睛明穴,眉眼间一片烦乱。
显然是心情不好到了极致。
他不欲多说,顾令颜干脆将剩下的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横竖帕子就在盒子里头,他一打开就能看到。想了想,顾令颜识趣的告辞,准备穿过花园,回自己的住处。
思绪渐渐回笼,那边几个少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惊扰到了旁边的一拨人,接下来的话更加不堪入耳,虽无一句污言秽语,却比那些话更为诛心。
她半点也听不下去了。
顾令颜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提着裙摆疾步沿刚才过来的路往东宫走。
殿中立着两个人影,背对着她的是徐晏,另一人只露出片鹅黄色的衣角。
着鹅黄衫裙的少女柔柔开口:“贵妃过来让我告诉阿兄,请阿兄得了空,多带着顾家姐姐在行宫转一转。”
徐晏皱眉:“孤并无空闲。”
“顾家姐姐毕竟是阿兄的未婚妻,听说刚才还来找过阿兄。”那人低着头,轻声说,“贵妃交代,国事重要,但阿兄和顾姐姐的私事,也重要。”
顾令颜听出来了,这是七公主的声音。
“什么私事?孤何时有了什么私事?又是何时多出来的未婚妻?”徐晏面容沉了下来。
七公主顿时没接话。
徐晏如有实质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她:“既然没有,没影的事便莫要乱传,少败坏他人名声。”
微寒的风从南面而来,穿过树丛,掠过水面,闯入天台行宫之中。
不知是不是风的缘故,顾令颜耳中响起嗡鸣声。再回过神时,那俩人不知说起了什么,七公主向太子要案几上的糕点,说她刚出去玩过回来,正饿着。
徐晏没说话,七公主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叨叨个不停。
似是终于被她给惹烦了,徐晏摆了摆手:“拿去拿去,赶紧走。”
顾令颜一抬眼就能看到案几,那上头哪有什么旁的糕点,只有她送来的那个盒子。
她浑身发冷,连牙齿都在打颤。
着月白色长裙的少女无措的立在门口,秾艳的眉眼太过惹人注意,刚从外面送完人回来的万兴,一进来便看到她。
再听太子这么说,他急急忙忙的进去,低声提醒道:“殿下,那盒子绿豆糕是顾娘子送来的。”
七公主惊呼一声:“呀,早就听贵妃说顾姐姐做绿豆糕手艺好,今日可算是有机会尝尝了。”
徐晏也扫了眼万兴,一脸莫名:“孤自然知道。”
万兴有些犹豫:“可这里头......”他刚才在路上碰到顾令颜身边的婢女,知道了盒子里还有一方帕子。
徐晏冷声道:“不管里头有什么,孤还急着回京。”
顾令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朱漆盒子,她并不太在意那碟绿豆糕,毕竟是已经做过许多次的东西,他吃腻了再正常不过。
可那方帕子上的几枝梅花,她熬了好几个晚上,绣废了数十条帕子。
因不善针线,针又细,手指不知被扎了多少次。
阿娘让她别绣了,说她这手还要拿来作画,别为了帕子弄伤自己。但她没听,最后还是一方一方的绣,终于绣了方能入眼的出来。
这是她数日的心血,她将自己的满腔真心都浇铸在了这帕子上头。
七公主最终还是拿着盒子出来了,顾令颜闪进一旁的树丛里,不想跟她撞上。
趁着太子还没回里屋,她重新进了东宫,握着拳,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步的艰难挪进去,低声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什么?”徐晏一脸莫名。
顾令颜哑着嗓子问:“殿下为何要将我送来的糕点,给七公主?”那明明是她专门给他做的。
她将这看得顶重要,可徐晏却并不当一回事,她整个人委屈得不行。
原来又是为了刚才那个盒子,徐晏心里烦得不行,淡声道:“一碟绿豆糕罢了,孤下次让人多赔你几碟便是。”
“可那是我自己……”顾令颜满腔的话都憋在了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便不说了,她随即换了个话题:“那方帕子,殿下可喜欢?”
她说的话越来越莫名其妙,徐晏皱紧了眉头也想不起来什么帕子,遂问道:“哪方帕子?”
顾令颜倏尔僵住,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似乎凝滞起来,不再流转。
东西送过来了大半个时辰,他压根就没打开过。
徐晏满脸的疑惑,俊美的面容上带着几分不耐,看上去不想跟她多说。顾令颜瞥了他一眼,轻咬唇瓣:“殿下,我放了一方帕子——”
她有许多的话想说,还有许多的问题想问,但才开了个头,就被徐晏给打断了:“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吵了?这声音闹得我头疼。”
“殿下…”顾令颜愣愣地看着他,眸光涣散。
她想起了刚才那人曾说:“她送去的那些东西,殿下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那人没说错,他果真看都没看过,甚至不知道盒子里有什么。
顾令颜僵在那许久,不知所措。
但徐晏显然没有等她的兴致,眼底平静无波,随意垂眼睥睨着她,一身玄色衣衫在晚风中猎猎作响:“我急着回京,你若没有旁的事,便先回去罢。”
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先前在花园中听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