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误会里,芷秋圆睁的眼渐渐弯出无与伦比的幸福,额角抵去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她最爱听他的心跳了,沉闷的,却为她响得欢畅,一听见,她就晓得他没骗她,“那我等着,多久我都等得起。”
他当然没骗她,不过是以另一种相悖的方式给她幸福。他将她捉起来,盯着她,“我想,吻你。”
芷秋熟透了的面颊满是他的呼吸,带着风里的暗香。她缩回他怀里,小小嗔怪,却有铺天盖地的欢喜,“亲就亲嘛,又不是没亲过,干嘛说出来……”
下一刻她就明白他为何要说出来了,因为那是一个宣告,带着凶悍的入侵,像铁骑踏碎山河一样的侵占——他噙住了她的唇,呼吸像是战场上的狼烟,不同以往的温柔,他霸道地杀入了她红馥馥的唇去相挽、勾缠。
蛮横唇舌席卷了芷秋三千风尘的过去,使她像一个少不经事的少女,丢盔弃甲地阖了眼,听见近晚的风里,天水茫茫,只有一颗心、叠着一颗心,落在腰脐家乡。
却不巧,桃良无声无息地推门进来,听见满室里毫无规律地呼吸,饶是见过不少场面的人亦胀红了脸,险些摔了茶斗。
听见动静,芷秋乍惊失色,慌着推开陆瞻坐起来,臊得直把桃良怨,“死丫头,我真是惯坏你了,你怎么不敲门?”
“我以为是风将门带拢了,不知是姑娘关的。”
更将芷秋臊得不轻,恨不得找个地缝子钻进去,正巧陆瞻坐起来,她便将整个脸埋在陆瞻胸膛,暗掐他,“都怪你。”
桃良专是个耳眼子好,将茶奉于炕几,冲芷秋直皱鼻子,“这我可得替陆大人讲句公道话,人家回回来,都是好端端地坐在对面同姑娘说话,偏姑娘没长骨头似的就爱歪在他身上,黏黏糊糊的,怎么还怨人家?”
陆瞻垂眸见芷秋红山楂一样的脸,立时笑开,“好丫头,去门房找黎阿则领赏去。”
那厢绿鹦鹉似地跳了脚下去,这厢芷秋离了他坐到对榻,“我还是离你远些吧,省得都说我狐媚子似的。”
“谁说你狐媚子?”
“不在烟雨巷的人都会这样说。”
“我不会,”陆瞻去她的腮上捏一捏,注目满是宠溺,“要是我,我会说你才情过人、蕙质兰心、天下无双的一位绝世佳人。”
芷秋睁圆两个眼,谨慎地将他打量一番,“你真没犯病症吧?怎么说话这样动听?”
哑笑里,陆瞻望见她掩襟里半露出截黑绳,便伸手勾出来,果然是他那枚玉佩,“这东西,姑娘家戴着倒不大合适……”
话还未完,芷秋忙从他手上抢回来捂在胸前,“怎么,你还想要回去不成?好东西既到了本姑娘这里,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陆瞻闷声笑,与她在一处,他多数是笑的,“不是叫你还,既然给你,怎么会叫你还?是太大了些,戴着不中看。”
“那怎么办?我放到匣子里去?”
说话间,裙起入珠帘,陆瞻最爱看她这偷了蜜的样子,便跟进去,瞧见她由床底下拉出几个匣子,像是找着了装宝贝那个,摘了牌子放进去。
“你有这么多宝贝?”陆瞻单膝蹲过来,就去揭一个小羊皮箱笼。
芷秋顿时提起一颗心,忙去拽他的手,“不许看不许看!”见他揭开,她已顾不得许多,扑将过去挡他的眼睛,“不要看呀,没什么的!”
直将陆瞻揿倒在地,双手握住她的腰,“好好,我不看,先起来,地板上实在硌人得很。”
适才罢了,芷秋蹬着腿将箱笼尽数推回床底下,方由他身上爬起来,并奖励他一枚香吻,“你真听话。”
娇滴滴地一吻像一划而过的流星,带着靓丽的尾翼,割出了陆瞻黑暗世界里一条发亮的口子。
他爱她,爱她的每一个动人的笑颜,幸运的是,这是只有他能带给她的。他笑着去环她,将她抱起旋了个圈儿,像她的大秋千,“这天下就只有两个人叫我听话过。”
“除了我,还有谁?”
“皇上。”
桂香晚凉,鸳鸯西楼上,风在芷秋耳畔欢唱,像她记忆中的童谣,温暖安喜。她第一回 觉着自己是高贵的,像一位良家里年华正好的少女,她曾被敌众瓜分的身体这一刻,被他捧在掌心,扬在天上,成了她童年的那座秋千架,载满了欢乐。
长在秋天里的春天持续而漫长,终于在十八那日结出盛艳的花,旖旎地开满石湖。
这一日是苏州名胜奇观“石湖串月”,因石湖内有一行春桥,桥下有九洞,缝八月十八这日便有七月映洞,谓之“串月”。但凡这日,便有仕宦公子相携教坊越姬而来,在湖上开画船,齐笙筵,月下作欢,趁酒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