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诱宦 再枯荣 3054 字 8个月前

“嗯,”云禾抽搭着鼻翼,频频点首,“上月到观里去求的,想着等裁缝师傅拿了衣裳来,我给你缝在领子里头,谁知赶不上了,你就现拿去带着吧。可记着,要贴身带着,不得离身。此去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出什么事,可叫我怎么活?”

言着又哭起来。她向来是骄傲的,玫瑰花儿似的扎手,此刻却哭出一片酸海,将方文濡整颗心浸没在里头。

良久,廊外隐隐绰绰传来问候声,云禾料定是陆瞻来了,心起一计。便叫方文濡在屋里稍后,独自套了绣鞋踅出门去。进得芷秋房内,果然见陆瞻与芷秋相坐对榻。

恰时桃良捧茶来,云禾忙接过,素面朝天地巧笑着奉茶与陆瞻,“姐夫今日来得真早啊,可吃过早饭没有?我最会做点心,不如我到厨房里做几样给姐夫吃?”

室中新点苏合,香薰鸳鸯榻,这一面是陆瞻冷灰色的氅衣,那面是芷秋烟粉的对襟衫裙,可堪良配。芷秋才梳妆万全,瞧见云禾皱起鼻翼朝她怼去,“头不梳妆不上就往我这里来,还如此殷勤,八成有事要求陆大人,可是?”

嘻嘻地,云禾捏着两个指比在陆瞻眼前,“就是一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姐夫行行好,应承了我吧?”

陆瞻待她们向来温和,只不紧不慢地搁下盅来,“先说来听听是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云禾将一片长发别至耳后,挨去与芷秋同坐,“文哥哥要启程上京里去了,他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一呆就是几个月,我总不放心。但京城却是姐夫的地界,我想着请姐夫照拂照拂我们文哥哥。姐夫放心,不要什么‘漏题’‘疏通’之类,就请姐夫保个平安就成。”

金灿灿的太阳投在陆瞻半张剪裁刀削的轮廓上,和煦而温馨,“你想得倒远,‘漏题’‘疏通’之类我也没法子。你去拿纸笔来,我修书一封,到了京里,无人敢为难他。”

如此,云禾拿着陆瞻信笔,搁下半悬的心,欢天喜地地踅出去。只待她走了,芷秋方挪过来,肩挨着肩地仰面窥他宋玉之姿,越看越爱似的甜丝丝地笑起来。

陆瞻偶感无奈,趁势环过她吻一下,“老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花外啼昼,太阳升高,愈发暖洋洋,芷秋蹭着他一个臂膀,“你好看麽,比我见过的男人都好看。”

“你们女人也图男人好看?不是向来只讲个才华横溢,青年俊才?”

“呸、那是哄你们男人玩的。”芷秋端起片杨柳腰,翠钿生春,“遇到老的,就是说人鹤发童颜,老当益壮;遇见丑的,就说人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实则是假话,不信你瞧烟雨巷的姑娘们,总是对年轻好看的客人热络些。”

陆瞻慨叹,“食色性也,女人也不外乎如是。”

色性又通霪性,芷秋暗在心内发笑,愈发挨近他。不巧,见黎阿则抱了几本公文来请陆瞻瞧,芷秋便独自安静在榻上与桃良做衣裳。直到时过晌午,散晴岚,半副烟云淡,窗外叶落卷地来,隐有雨落之势,芷秋喊起骨头疼来。

稍一哼便惊动了陆瞻,由书案里拔座来瞧她,又吩咐桃良去煎药。芷秋娇懒懒地缩在榻里,仰面睇他,“想去床上躺着。”

靡靡雨下,如丝如线,沁润秋色。陆瞻勾起腿弯将她抱至帐中,芷秋不依,“你陪我躺着,上回你发病症我也陪你躺了来着。你上来,我们说会子话,我就不疼了。”

陆瞻是头一遭躺在她的绣床,翻看帐顶四五香袋,帐壁另有七八,香味却淡,使人心安,却无心睡眠,直眱她面上疼起的粉汗,“我传了信回京及应天府两处太医院,叫他们配了药送来,大约能管用。”

“真好,”管不管用倒不大要紧,芷秋疼得习惯了,只是心里的甜如窗外雨丝,绵绵密密地漫过心甸,“遇见你真好。”

“哪里好?”

“哪里都好,”芷秋将脑袋挪到他胸膛上,“你有权有势有钱,自打遇见你,我过得跟宅院里的太太奶奶似的。你对我好,连我的姊妹们你都纵着,简直没有更好了。”

还有更好的罢,陆瞻暗闷在心内,不与她说,只细点算着那厢窦初筹备买粮的事大约妥帖,便要得空往这里来了,只等芷秋应下,便有属于一个女人数不尽的好日等着她。

想着她的好日将近,便是自个儿的坏日子轮回了,那些无爱的日子将如天罗地网重新将他网回去,里头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与找不到出口的欲望。他将终身、独自、囚死在那里……

思及此,陆瞻一刻也不舍得松开她,像揿住一个美梦,一臂将她环兜在身侧。

各怀心思,芷秋偷偷上瞄他,见他下巴的轮廓似一座山峦,她痴痴暗笑,就在他怀里撒个软娇,“疼得很,你替我按按好不好?”

闻言,陆瞻将手放在她脐上一根肋骨轻按,“这里?”

芷秋半张发烫的脸埋在他胸口,朱唇翕合,像一则小心思,“往上。”

“这里?”陆瞻往上一根探去。

“不是,再往上。”

陆瞻垂下一眼,指端正触在她烟粉衣料上,像一缕烟云,抽掉后就是她雪白的肌肤。他暗红了耳朵,将指端上抚,却听芷秋低得不能再地,“还往上。”

还往上,便是天下男人所痴迷的,棉花软地,云里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