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把严欢的心挠得痒痒的,脑中已经暗暗将云禾衣裳剥了个精光,暂且不提。
单说走到厅上,梅苏里听见二人来,前吩咐人预备了酒席,后寒暄两句后,便摆开了桌,另在外头请了几位妙妓坐陪。
一席啖肉食膻,又有琴音催诗,又是妙容催酒,闹了小半个时辰,那严欢吃得有些醉醺醺,心念云禾,又瞧不起方文濡一个穷官儿,便不识起礼数来。
这厢推开小伎递来的酒,摇着个扇只管把方文濡看住,“方兄,听闻你那位小妾是苏州花魁,极善舞伎,小弟僭越,斗胆讨个赏,请她到厅上来跳一段如何?”
险些将梅苏林一口酒惊出来,忙将方文濡暗窥。只见他神色自若,慢搁下樽,“小妾扭了脚,有些搦动不得,严兄身侧就坐了位美娇娘,说这样的话,就不怕人伤心?”
“方兄误会了,我不过是想领略一下舞伎,怎敢有别的念头?”
那梅苏林忙举杯出来打哈哈,“严兄,这酒没吃几杯,你倒先醉了,我看你是在耍酒疯好躲过酒去,别乔装疯,赶紧吃了这一杯,将方才的句联上来才是正经!”
既然方文濡不肯,梅苏林又给了台阶,严欢只好顺着梯子下来,阖扇拍拍脑门,“瞧我,吃多了酒,话也不会讲了,我自罚一杯!”
末了酒再开樽,曲又重鸣,闹至一更,天还未黑,各自却散了席。方文濡原是要往自己的下处去,走到一半,倏地叫前头丫鬟领着往二门处去,请她去唤云禾出来说话。
墙下亭子里等了一阵,始见云禾出来,换了身衣裳,樱花粉的对襟衫,水红的裙,乌髻云鬟如烟纱,半明半暗的天色里似一缕花魂。
走到亭子里,见方文濡吃得脸微红,四下无人,她便笑坐过去,“你吃了多少酒呀?脸红红的,人也看着傻傻的。”
“没吃几杯。”方文濡靠在亭柱子上,饧涩着眼看她,“你真美,哪里都好,就是总让人惦记。”
云禾嗔眼一笑,“那个姓严的惹着你了?”
“你怎的晓得?”
天色黯淡,有丫鬟婆子点着灯各处检查门户,云禾只等她们走过了,适才挨到他身边坐着,“这我都瞧不出来,那岂不是白做了这些年?他方才瞧我的眼神就心术不正,我早觉出来了。不过瞧两眼就叫他瞧两眼去吧,我又不少块肉,你官场上的人麽,我不好说,你也别得罪了他。”
“他方才想叫你到厅上去跳舞,”方文濡脸上的红晕被夜风吹散,露出几丝落寞,“不过叫我回绝了。云禾,我其实不喜欢官场上的应酬,吃吃喝喝的,耗费大半日光景,一点实事不干,有什么意思?”
那些查夜的婆子又原路回去,望见二人,行礼招呼,“天黑了,大人姨娘,早些回房歇息去吧。”
二人点头应着,等人彻底走了,云禾偎去他怀里,“我晓得,你从前一心入仕做官,不是为了个人名利,是真心实意地想为百姓干一番事情。我就看中你这点好,不跟他们似的做官就为了求富贵权势。”
她将手塞在他的手心里,“我看呐,等姐夫的事情平了,你见过了皇上,向他在苏州讨个职,咱们回家去吧,苏州罢了那么些官,总有个缺给你,况且又遭了灾,好些事情有得做呢。”
方文濡将唇轻轻帖在她的额上,“你就舍得京城?这里富贵荣华,外头的人挤破脑袋也想进京呢。”
“有什么舍不得的?”云禾由他怀里抬起脸来,被他身上的葡萄酒香薰红了脸,“这里麽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做官的多,摆阔的也多,狗眼看人低的更多。路拐角就能碰见个官太太,笑得人累得慌。还是苏州自在些,我想应酬就应酬,不想应酬就不应酬,谁不知道我袁云禾的脾性?大家躲远些才好。”
方文濡搂着她,借一缕月光,将醇厚的浓情望进她眼中,“你今日在外头好高兴,我以为你喜欢京城。”
“呸、”云禾轻轻啐他一口,黑夜里媚眼如丝,“我那是跟你在一处高兴,才不是因为什么京城。跟你一起,就是在穷山恶水的地方我也高兴!”
说着话儿,方文濡抽出她扎在裙里的对襟衫,将一只热乎乎的手卷了进去。云禾忙剔起来眼嗔,“这是别人家呢!”
“我有些忍不得了,你看这夜里哪有人?都各自回房歇下了。”言毕,往周遭的黑暗里瞅瞅,朝一大簇发得老高的茉莉花丛抬抬下巴,“到后头去,我脱了衣裳垫着你。”
大约月光太迷人,将他隽朗的脸也照得美轮美奂,云禾便被迷昏了头,竟然点头应下。
两个人摸到花丛后头墙根儿底下,方文濡依言将直裰脱了下来铺在草地里,单穿着中衣忙不迭地去吻她。一年的别离令他有些急不可耐,呼吸重得似在狂风中焚烧的火焰。
在济南的那夜,他们什么都没做,空下一夜的时间听彼此道尽心里的相思,以及离别后那些故事。眼下却更像将另一种相思吐出,是身体对彼此的想念,
方文濡反复亲吻她,从脸颊到她纤长的脖颈,噞喁不停,“云禾,我真想你,我要想死你了……”慢慢将她兜倒在铺好的衣裳上,往更深、更深的故土里吻去。
直到重逢的那一刻,云禾的声音不禁稍大了一些,唬得忙用手捂住嘴,方文濡抓住她的手,捭棁中笑吻她,“不怕,没人的。”
俗话讲事无绝对,可巧芷秋拿了账册去了角门上,两盏夜灯下候着黎阿则,见她来,朝两个小厮使了眼色,二人稍稍避开。
夜风凉爽,黎阿则穿的常服,在一件浅蓝的直裰与月光的勾缠中,行了礼,“干娘可好?梅家是干爹的旧交,他家的二奶奶为人倒十分和善,因此干爹才叫落脚在这里,干娘没受什么委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