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屋内的三位皆怔怔地盯着他瞧。
祁荀身量英挺,站于小室门前,遮了屋外大半个日头。待他转过身子,不需瞧眼神,光是他黑压压的身影,便惹得屋内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解衣带的手一顿,被人瞧着换衣裳多少有些不自在。军营条件是艰苦了些,可还未有四人同住的场面。
他压下情绪,侧首问道:“也想换身衣裳?”
不善的语气传来,这些人立马垂下脑袋。他们原是心有疑惑,怎大家都是初来白府的新人,独祁荀被小姐留下,再回偏房时,手里还带着不少包裹。
可就在方才,祁荀冷不丁地一句话,就把他们晃在嘴边的疑惑生掐断了,谁也不敢开口再问。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约莫已是到了晚膳的时辰。白府的膳食还算不错,虽不是山珍海味,好在主人家宅心仁厚,每日荤素得当,从不克扣。
用膳时,底下伺候的人这才松快开来。在人前伺候时崩得紧了,眼下火烛通红,夜风微凉,好些人拥挤在一堂,难免热络些。
“你怎想着来白府?”说话的是白府伺候的旧人。
初来扶安院伺候的自央正埋首吃饭,闻言,他抹去嘴边的油渍回道:“听闻白府月钱多,主子都是好伺候的,这才托人进了白家府邸。”
余下三人,除了祁荀外,皆点头道‘是’。
“阿寻你呢?”先前在屋内不敢多嘴,眼下氛围稍缓和些,他便壮着胆子问了。
谁教祁荀生得好看,便是换上稀松寻常的短衣,也难掩其刻在骨子里的气势。这样意气风发的人,合该锦衣玉食、泡在温软乡才是,又怎会沦落至此,同他们几个呆在逼仄的小室里。
自央是个没甚么心眼儿的人,他满脸真挚地望向祁荀,眼里还流露出几分艳羡的神情。
祁荀一双眼若有所思地望着漆暗的窗外,蓦地被点了姓名,眼神也随之落在自央身上。
“你方才说甚么?”
祁荀是当真没听清楚,可这语气落在自央耳里,便成了不耐烦的质问,他吞了吞口水,一时竟拿不定主意。
到底要不要再问。
祁荀没等到下文,眼神也便没从自央身上离开。自央有些头皮发麻,这架势,哪是同在扶安院伺候的下人,反倒像是他的主子似的。
“我们方才在说为何会来白府做事?”
“哦。”祁荀点点头,眼神终于从自央身上挪开,复又盯着窗子外边,敷衍他道:“同你们差不多。”
自央和身侧的人互望一眼,而后对着口型问道:“阿寻听着我们谈话了?”
在座的皆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晚膳散去,到了夜里,偏房这处拂灯入眠,鼾声四起。
祁荀轻推屋门,屋外凉风习习,阒无一人。忽而院里枝叶轻晃,一双黑面白底的布鞋凌空一踩,没入黑夜中。
白府府外,丛昱踮脚四处张望,脚下的步子来回打转了一番后,他瞧见一抹暗黑色身影凌空而来。
手里的长剑蓦地紧了紧,剑鞘处乍现一段银白色的寒光。待那身影逼近后,他正要抽剑挥去,右手才抚上剑柄,只听‘噌’地一声,才出鞘的长剑又被完好无损地抵了回去。
丛昱吃痛地揉着手背,借着府外高悬的大红灯笼,才将将瞧清眼前之人的容貌。他双腿一软,而后扶着石墙垂首道:“主...主子。”
祁荀瞥了一眼他掌心的长剑,眸底微沉:“谁借你的胆子。”
当真冤枉。
丛昱属实没认出祁荀模样,谁成想人前风光的小侯爷会着下人的短衣,若非那张熟悉的脸,他还以为是哪些隐在白府的暗卫呢。
然而,他可不敢当着小侯爷的面讲这些话,仿佛一开口,他手里的长剑便会抵上他的脖颈。
“事情查得如何?”
丛昱还未回过神,他思忖了半晌,讷讷地问了一句:“哪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