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小道上,有一马车疾驰而过,小窗的轿帘被掀起,车轱辘声揉入月色,传入白念的耳里。
“流音,我们眼下去哪?”
流音抹去眼泪,用斗篷紧紧裹住她:“小姐,我们去绥阳,去沈姑娘那儿。”
绥阳,天子脚下,一听便是是繁华热闹地,放在之前,她定是欢喜雀跃怎么也坐不住,只是今夜,一提起绥阳,她便要想起金妈妈说的那句话。
说起来,祁荀便是在绥阳。
马车声渐止,停在白念面前。有一男子挑帘而出,因其背着光,堪能瞧清一个廓形。
白念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抹身影。她的脑中忽现“阿寻”二字,待她正要喊出口时,流音率先回道:“小姐,今夜多亏李公子了。”
风止骤寒。
白念垂下眸子,眼底划过一丝落寞。
“真真禽兽不如!”
李长安咬牙切齿地骂道,只可惜他读多了圣贤书,骂起人来,也是斯斯文文的。
“念念快上马车,我们即刻动身去绥阳。”
白念也没推拒,绥阳有沈语安一家,亦有昭武校尉苏穆。
苏穆同白行水为结义兄弟,二人关系极好。柳氏只说白行水生死尚未有定数,依照时日,她的阿爹应是在近海领域出事的。
苏穆手下有人,若能得他相助,指不定还能将阿爹寻回来。
“小姐。”流音将白念的碎发别至耳后,露出触目惊心的红痕。
白念肤质细腻,轻轻使劲便能留下印来。这几道指痕迟迟未褪,可想知道金妈妈下了多重的手。
流音泪眼婆娑:“小姐。都是流音不好,流音若能在那日守着小姐,亦或是拦下夫人,小姐也不会入莳花楼那等地方。”
白念对谁都好,对流音犹为好,当年若非白念在七弯街上救她,她恐怕早已被嗜酒成性、重男轻女的阿爹打死了。
彼时,初来白府的流音不愿说话,她成日里惊慌疑心,恍若惊弓之鸟。白念心地纯良,不忍见她如此,便将她留在扶安院里,一点点地温暖她,宽慰她。
心是能被捂热的。
就像冬雪总有消融的时候。
是白念予她暖意,她那时便想着,只要小姐顺遂,她做什么都行。
听闻白念被卖入莳花楼,她知道凭一己之力无法救出白念,可她仍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总想为小姐做些什么,哪怕是见上一面。
到头来,弄得一身伤不说,还险些被花楼里的男子轻薄。
白念宽慰她道:“你不过是替我请郎中去了,哪里能怪你。更何况,换作是我,也不会想到阿娘会将我卖于金妈妈。”
说到“阿娘”二字,她心里咯噔一下,迟疑半天,还是开口问道:“她如何了?”
好歹朝夕相处了十二年,即便没有骨肉之情,也还有其他的情份在。
流音抿了抿嘴,没好气地回道:“勉强度日。”
白念“嗯”了一声,不再追问。当务之急不过是安稳抵达绥阳,找到苏伯伯,寻找阿爹的下落。
她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伸手撩开小帘,夜风扑面而来,月光流转在她面上,即便挂了彩,也难掩其般般入画的容貌。
马车的车轱辘声愈发响了,这时候,又有马蹄趟水的声音从一侧传入。
风愈紧,白念缓缓放下小帘。
马蹄声交汇时,帘子轻拂,白念偏了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