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地上一番纠缠,李慕之那头就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竟是左丘羽被狠狠地砸到了一旁的墙上。他的身体飞过矮柜,叫一整个矮柜都翻倒在地,柜上的瓷瓶哗啦碎落。
左丘羽的身体砸落在地后,便许久不能动弹,一滩汩汩的血泊,从他的脑后溢了出来。李慕之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袖上的浮沉,笑说:“一个断了手的废人,也想与我为敌吗?”
“咳咳……咳咳咳……”墙角的左丘羽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勉强支起了头。他的额头上也有鲜红的血痕,看起来狼狈至极。
“左丘羽!”宁竹衣惊呼一声,顾不得逃跑,连忙使了狠劲踹开压在身上的有石道人,扑到了左丘羽身旁:“你……你怎么样?”
她一伸手,发现粘了满手黏稠的鲜血。
左丘羽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重重的石块压住了。他苦笑一下,说:“你回来做什么呢?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宁竹衣喉咙一噎,说不上话来。
她也想跑,可她更没法子眼睁睁把左丘羽丢在这儿。没有哪一个大侠,是能坐看旁人为了自己流血受伤的。就算她救不了人,她也不能以人为盾。
左丘羽又是一阵咳嗽,嘴角的鲜血淌得愈多了,将一整片衣襟染得绯红;不仅如此,他的瞳眸也涣散了起来,仿佛无法视物的盲人一般。
“宁大小姐,放开那个废人吧。”李慕之温文的声音传来。“死物会脏了你的手。”
宁竹衣不搭理他,只是急切地盯着左丘羽,心底焦虑不止。
有什么法子能救他?有什么法子能救他?
可就算她再怎么想,她也想不出法子。她不是傻瓜,看左丘羽现在的伤势,看这满地的血泊,也明白此刻的回天乏术。
就在这时,她察觉到左丘羽将什么东西偷偷地塞进了她的怀里。她低头一看,却见那是一枚极小的军符,金色的符身灿灿生辉,其上盘踞着三条飞日螭龙。
“这……”
左丘羽的唇形动了动,在她耳畔悄然说了些什么。不等她仔细听清,左丘羽便剧烈地咳嗽起来。紧接着,他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说:“宁大小姐……我妹妹……我妹妹……喜欢吃甜酪……”
“啊?”宁竹衣觉得自己的嗓音也有些颤了:“甜,甜酪……”不知为何,她想起了左丘羽将按照故乡法子制成的甜酪递到自己面前的模样。
“我特地叮嘱厨房,按照我老家的做法,往甜酪上放了许多红豆。我妹妹平日就喜欢吃这样的甜酪,宁大小姐试试?”彼时,他兴高采烈地这样说。
宁竹衣胡乱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左灵儿喜欢吃甜酪。”
闻言,左丘羽的脸上又浮现出了那面具似的假笑。不过仔细一瞧,这一回,他的笑容好像也并非是那画上去的模样了,眼底也有了闪烁的微光。他沾着血的手指伸向腰间,抚了抚那粉色的女子香囊,口中喃喃道:“多放点……红豆……灵儿……喜欢吃。”
他的嗓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终于慢慢消散。在这句话落地后,他便合上了双眼。
宁竹衣怔怔地盯着他,脑袋一片空白。
左丘羽死了,就在她眼前。
一股莫名的哀伤如潮水般涌了上来,顷刻霸占了她的脑海。她咬咬牙,将那军符不动声色地攥紧袖中,然后站了起来,转向了李慕之:“少卿,你的狠毒,我今日算是开眼了。”
李慕之并未因死士之死而有任何的触动。他只是神色淡漠地站在那里,仿佛正在赏月的雅客,而面前的血泊,正是最好的风景。
“狠毒?”听闻这个词,他轻轻笑起来:“你早就说过我狠毒了,我倒也不介怀。宁大小姐只要知道,这份狠毒是为了你,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