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酒楼还有一道烤羊腿名气颇大,掌勺的师傅是草原上来的,做了二十几年的羊肉,最晓得如何烤得香而不膻,摆到桌上的时候还滋滋作响,最外头有一层金黄色流油的壳,侍者会用刀将羊肉熟练地片开,放进食客的碗碟里……”
许知雾仿佛闻到了肉香,肚子小声地咕咕叫起来。
偏偏他的语调还是平平淡淡的,好像只是在正经地描述,并没有蓄意渲染以此勾起她的馋意,于是显得更有说服力了。
谢不倦见好就收,又说起别的,“不提吃食,阿雾应当听说过金玉阁吧,就在西街的转角处,足够三层高,最底下售卖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再往上是衣裙,最上头则是金玉首饰。骈州这边少见的镂空与拉丝,那边处处皆是。阿雾,哥哥送给你的两样生辰礼都是那里挑的,你想想是哪两样?”
许知雾的思绪已经完全被他带着跑了,闻言想了想,说,“那只金钗!还有,去年送我的耳坠?”
“对,是不是很明显不是骈州这边的样式和手艺?”
许知雾连连点头,想起来什么,又气呼呼说,“你今年还没送呢,信也不回,礼物也没送……”
“嗯,是哥哥的不是,哥哥想要补偿阿雾。那阿雾随哥哥去了京城,就去金玉阁,看上了什么尽管和哥哥说,几件都行,如何?”
许知雾没察觉哥哥极力地想要将她拐到京城去,问出口的竟是,“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很贵?哥哥你的俸禄够用吗?如果吃紧的话,我就只挑一样。”
谢不倦弯起唇角,夸她,“阿雾果然懂事,都知道心疼哥哥的荷包了。不过哥哥的俸禄够用,三殿下是个好主上,待哥哥不薄。”
许知雾嘀咕了句,“确实该这样,哥哥你可是给他雪中送炭的人,比锦上添花可贵多了!以后他身边要是冒出了什么新人,哥哥你一定要不动声色地提醒他。像这样——”
她像模像样地演,声音都故意扮粗了,“如今殿下的府上热闹了好多,还记得三年前,府上只有我们这几个人,冬天喝酒都凑不满一桌,不过人虽少,心却齐,我们与殿下一路走到了柳暗花明,我们的心血都没有白费……”
演完之后瞬间恢复原本软糯的嗓音,“怎么样怎么样?”
谢不倦忍住笑,怜爱地摸摸小姑娘的小脑瓜,“阿雾,你这话,其实太露骨了些,等同于邀功了。哥哥要是照这么说,恐怕就没有俸禄带阿雾出去吃吃喝喝了。”
“啊?”许知雾纳闷,“那怎么办?”
“其实不用刻意提醒,殿下心中都是有数的。谁对他好,谁关心他,谁陪伴了他许多年,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谢不倦说着,目光温柔地看着黑暗中小姑娘的轮廓。
屋里一时间静下来,唯有角落处的炭盆悄悄散发着暖意。
许知雾玩着哥哥的手指,既然三皇子为人还不错,那哥哥不远千里回家一趟,还接了个妹妹过去,应当不会惹三皇子不快吧?
想起爹爹让她去京城的初衷,许知雾转头,朝着哥哥的方向问,“爹爹说让你帮他选婿,可是我还不想成亲。哥哥你是站爹爹那边,还是站我这边?”
说到这里有些急切地撑着床坐起来,“哥哥你不会当真要想方设法地把我嫁出去吧?”
谢不倦听得出许知雾在抛出她的顾虑,待他一一解决了她的这些顾虑,她就会心甘情愿地随他去京城了——前头那些诱人吃食玩意可不是白说的。
遂认真地回答她,“哥哥自然站在阿雾这边。这些天哥哥也听说了父亲想要招婿的事情,可阿雾还这样小,也没有成亲的打算,怎么好贸然定亲?”
“对对!”许知雾终于逮到一个理解她的人,用力地连连点头,抓着哥哥的手也紧了。
“哥哥便是那时候生出了这个主意。劝说父亲母亲以后回京城,他们自然不会再给阿雾定下骈州的男子。哥哥再提出带你去京城物色合适的人选,父亲母亲也好放心。”谢不倦缓缓道,“当然了,到京城之后,天高任鸟飞,阿雾尽管自由自在地玩耍,哥哥都给你兜着。”
许知雾险些要激动地叫出来!
哥哥怎么这么好!
她高兴地要哭了,扑过去环住哥哥的脖颈,又蹭又摇,呜呜嘤嘤两声,“哥哥,是我误会你了,还以为你要插手我的婚事呢!太好了太好了,哥哥你最好,最喜欢哥哥了!”
许知雾连连表白,谢不倦脸不红心不跳地全盘接受,拍了拍许知雾的背,轻声说,“所以不要生哥哥的气了,哥哥都是为了阿雾好。”
“哥哥,我想通了,可以跟你去京城!”
谢不倦拍着她背部的手一顿,不动声色地确认,“当真?”
目的即将达成,他更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甚至蛰伏得更隐秘了。
可这鱼儿又滑溜溜地游走了,她迟疑地问,“那我想家的时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