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封氏颇感慨地看向她,脑子里突然掠过个念头。这丫头若是官宦人家小姐,再貌美些,倒是真的能配浔哥儿的。
“好,这头一件事我便交托与你看顾,往后老身会拿你当正头的孙媳妇看待,只盼你千万好生敦促五爷。”封氏又转头看向桂参家的,“那第二件事,希妹,你来说与公子听吧。”
桂参家的倒没多犹豫,上前半步,朗声道:“老奴斗胆,说与五爷知晓。老太太说的第二件要紧事,便是要赶紧立个家主出来,万不能叫楚家的家业分崩凋零了。”
楚山浔被她两个点醒,犹自震惊地直瞧着祖母。父亲突然亡故,他原是来替祖母安抚排解的,哪里能想到,祖母竟能顶着丧子之痛,还要筹谋将来,操持家业。
换位思考,若是他自个儿,那是决计做不到的。
更令他惊异的是,胖丫头平日看着闷声不响,原以为只是较普通女儿家要聪慧些。没成想对这楚府中的纠葛家计,竟比自己看的还要透彻。
看了眼身侧人,楚山浔沉下心去,万分恳切地朝上首行了个悲怆的大礼:“祖母用心,孙儿醍醐铭记。父亲去了,往后便是浔儿撑起楚府的门第。祖母万万节哀,待浔儿春闱登科,奉您颐养天年。”
往后的半月里,楚府素白裹绸,哀戚一片,楚山浔除了守灵待客,其余一切时间,便扑在书屋里,疯了似得只潜心科考。
宫里的抚恤来的很晚,听说是先顾着和鞑靼人的战事,如今和议成了,圣上才有闲心来安排先前殉职的官吏。
旨意来的那天,正是楚安和的棺椁入坟的时候。
细雨靡靡,府内众人由楚山明、楚山铮和楚山浔跨马领头,素白三里,由城外撒着宣纸作的孔方纸钱,一路从北城逶迤而回。
男丁们或骑马步行,皆是没有撑伞,置身于漫天春雨中。女眷中,从老祖宗到几位奶奶皆是坐轿,其余人跟着各房主子,也是步行。
几个姨娘通房也是一样,就这么在细雨中跟着轿子前行。福桃儿与容荷晚身份受限,自然也是这般待遇。
过了巍峨的端门瓮城,雨势如注,一下子大了起来。
楚山浔骑在马上,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他瞧了眼不动如山的大哥,犹豫了下,还是低头对双瑞吩咐了两句。
瓮城下黑黝黝的,福桃儿正忧心如焚地张望着队列前排的容荷晚,突然身侧被塞了把油伞。
“爷叫你撑着无妨。”是双瑞的声音。
他们出城时还不见风雨,这一场雨来势突然,因是出殡服丧,又不好擅离了队列去寻伞的。她正在焦急,不想楚山浔便着人送了伞来。
接了伞,福桃儿对自家主子倒没起什么波澜,他两个整日相处下来,倒是愈发有同窗友人的熟稔,至少她是这么觉着的。
反倒是容姐姐,已经是身怀六甲,肚子沉重,显见的再有一两月便要生了的。可楚山明为了名声规矩,竟丝毫未想替她免了这趟送棺的苦事。
这会儿子雨大,连五爷都知道送伞给她,楚山明却没有任何一丁点关心的举动。
莫说是容姐姐,连福桃儿都觉着心寒。
拿了伞,她也顾不得旁人指点,小心地渐次拨开婆子仆妇们,一点点奋力朝队列前头挤了过去。
天边闪过惊雷,黑云低沉,直似要压垮整个天地。
这天色不对,福桃儿加快了朝前挤的脚步。可队列颇长,果然还未等她够着大房的丧仪纸车,瓢泼大雨便倾颓而下,一忽儿间,雨幕遮挡了视线,她还是没能及时赶了上去。
为了快些上前,福桃儿也懒得替自己去撑伞。等她到了大奶奶车旁,见着容荷晚时,已经是从头到脚,全部淋得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