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起身叹口气,负手离去
陆喻舟过来接人时,缃国公正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呼噜声惊扰了树上栖息的麻雀。
一名侍卫守在旁边,见人家儿子来了,笑着道:“那卑职就把公爷交给世子了。”
看着醉酒后变成老小孩的父亲,眸光似绕了云雾, “有劳。”
侍卫离开后,陆喻舟挥退车夫,垂手站在岸边,由着寒风吹乱霜色衣裾,侧眸道:“父亲,回府吧。”
缃国公敞开双臂,仰望万千星辰,含糊道:“自你娘离世,你再没唤过我‘爹爹’。”
父亲比爹爹这个称呼更为正式,也更为疏离。
陆喻舟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望着粼粼水面,“父亲想念阿娘吗?”
“想。”缃国公凝着月下的长子,就像在凝视当年偶遇在湖畔的发妻。
陆喻舟嘴角带讽,“想念和另娶他人是两回事?”
被风吹了一会儿,酒醒大半,缃国公晃晃悠悠站起来,“国公府不能没有主母,为父也不得不娶赵氏,你那时还小,不懂很正常。”
“发妻病逝不到一年,就急着把新妇娶进门,”陆喻舟淡淡一笑,笑意薄凉,“儿子确实是不懂。”
他转身越过强壮的父亲,身量已比父亲高出许多。
看着儿子孤单的背影,缃国公抹把脸,大步走过去,“子均,等等为父。”
又半月,宝珊抱着满月的小阿笙,与老大夫一家告别。老两口捏捏阿笙胖胖的脸蛋,很是不舍。
老妇人搂着宝珊的肩,哽咽道:“若能找到婉儿,让她回来看看我们,我们都很挂念她。”
宝珊喉咙一涩,悲从来,面上淡笑,“晚辈记下了。”
一行人离开江南小镇这日,天空飘起小雪,裹着厚被的阿笙趴在娘亲肩头,望着簌簌雪花,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映入乌云的虚影。
怕他着凉,慕时清在他脸上罩了一层薄纱,阿笙感受不到雪的沁凉,哼唧一声。
慕时清笑笑,从宝珊怀里接过他,抱在臂弯,让齐冰扶着宝珊登上马车,又把阿笙递进车厢。
齐冰伸手去接,不出意料地听见了婴儿的啼哭。
小阿笙只认宝珊和慕时清,其余两个姑娘都不能抱。
车厢内,慕夭气闷地看着怒起小嘴找娘亲的阿笙,“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
宝珊眉梢一搐,一旁的齐冰好笑道:“人家不让你抱,你就甩脸子了?”
慕夭抱臂嘟嘴,觉得阿笙是个小白眼狼,白给他哼了几个月的小曲儿了,可凝着软玉温香的小家伙,慕夭的心又融化了,搓搓掌心,“阿笙,抱抱。”
阿笙小嘴一咧,就要挤泪豆子,惹笑了其他人。
马车驶入一望无际的郊野,慕时清沿途寻找着客栈,终于在寒风行驶了半个时辰后,寻到一家悬着幌子的二层酒馆。
慕时清停下马车,隔着车帘子道:“我进去问问,能不能借宿一晚,外面风大,你们别出来。”
宝珊掀开窗帷,望着那抹身影进进出出,为她们忙前忙后,心里不是滋味,他明明是一个可以泛舟寒江雪的隐世高人,却为了他们娘俩染了人间的烟火。
稍许,慕时清迎着风走过来,搓热双手,“店家同意了,把孩子给我。”
宝珊递过阿笙,慕时清稳稳接住,把小家伙拢进氅衣里,大步走进酒馆。
酒馆里燃着火炉,几人脱去外衫,围坐在火炉旁取暖。店家端上姜茶和温酒,笑着跟他们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