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寻找太子一事,缃国公急得焦头烂额,再没心思去管儿子的婚事,陆喻舟更不会对婚事上心,在他看来,公牍比婚书有趣多了。
这段时日,他偶尔会想起那个名叫宝珊的女子,也只是淡淡拧眉,没有因此烦心,而宝珊从未想起过他。
夜里因母乳不足,阿笙饿得直哭,宝珊抱着他轻晃,一勺勺喂着羊奶。阿笙就没像别的孩子那样厌过奶,一尝到母乳就高兴的不行,喂他喝羊奶属实是委屈他了。
喂完奶,母子俩坐在窗前,看着明净墨空的皎月,宝珊温声道:“阿笙,那是月亮。”
阿笙仰头看着月亮,懵懵懂懂的眼映出月的轮廓。
宝珊将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头顶,抓着他的小胖手,指着月亮,“等到月圆时,咱们就要跟外公和姨母团圆了。”
听见“外公”两个字,阿笙呵呵傻乐起来,像是知道外公是谁。
可真到了月圆夜,母子俩并未等到想要见的人,连封书信都无,可谓音信全无。落差感充斥心间,又要强打起精神,等待下一个月圆。雨丝风片的春日,被红衰翠减的秋日更替,那些被牵挂的人始终未归,一季一季的更迭,一转眼就是两个年头。
佳庆十二年,迎春花开,枝桠吐新,江南的小镇上热闹非凡。
一个身量不高的小胖墩蹲在私塾外,手里拿着融化的糖葫芦,正认真听着高墙内传出的朗朗读书声。
他嘬了一口融化的糖,又开始专心致志地听起来。
稍许,私塾散学,穿着学子服的小童们由仆人们领着离开。
小胖墩瞄到一个跟自己一样矮的小瘦子,颠颠追上去,奶声奶气地叫道:“呦呦等等我。”
名叫呦呦的小瘦子松开仆人的手,转过身来,皱眉噘嘴:“阿笙,你怎么又来了?”
小胖墩阿笙笑着递出另一根糖葫芦,“喏,给你的。”
看着融化的糖葫芦,呦呦一点儿也不想要。他左右看看,生怕被人知道自己与一个没爹的小东西是邻居。
不是呦呦势利眼,是身在势利眼的大宅子里,耳濡目染,潜意识里觉得阿笙是个不吉利的人。因为,家长辈时常念叨,他娘是个貌美的寡妇,让家的小孩子们不要理他们娘俩。
又被邻居家的小哥哥嫌弃了,阿笙蹭蹭黏糊糊的小手,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齐冰,露出委屈的表情,却犟着没哭,因为娘亲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他长大是要保护娘亲的,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
两岁大的幼童穿着月白色的袄衣,手臂上戴着一对银镯子,腰上系着一个绣着慕字的荷包,乖乖巧巧,安安静静,怎么就被世道的人嫌弃上了?
比起毫无攻击力的阿笙,齐冰就显得冷冽许多,厉目一瞥,吓了呦呦一跳。
呦呦赶紧握住仆人的手,催促他带自己回府。
仆人是个没眼力见的,抱起呦呦,挖苦着道:“她家连个壮丁都没有,少爷有什么可怕的?”
呦呦不敢直视齐冰的眼睛,扭过头瑟瑟发抖。
见状,仆人更没好气了,“她们家拢共仨人,一个寡妇、一个老姑娘,一个小笨蛋,人丁不兴旺,少爷不必害怕。”
看着主仆俩走远,阿笙粉嫩的小脸溢出愁态,抬手抓住齐冰的手腕,“姨母,什么是寡妇?”
他说话还不流利,“寡妇”两个字说得很是别扭。
齐冰蹲下来,掏出帕子替他擦手,为了不让阿笙难过,平静地解释道:“死了丈夫的女子,被称为寡妇。”
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
阿笙十分聪慧,还有些早熟,但还是不能理解男人与女人、丈夫与妻子的关系,在他单纯的意识里,把寡妇和娘亲当成了一回事。
回到宅子,阿笙跑进正房,“娘,阿笙回来啦!”
坐在稍间刺绣的宝珊放下绣棚,起身走向儿子。
女子蛾眉曼睩、姱容婀娜,褪去青涩,已然出落得沉鱼落雁,是那种走哪儿都会吸人视线的绝艳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