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灵心忽而翻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来。
起先看到穆淮寻来时,她心虽忐忑, 却也坦荡,当初她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 早便对此情此景做好了准备。
而穆淮连番反常的举动,却将她早已做好的预设全都打破, 将二人推入一个新的境地来。
但他这般当做无事发生的态度, 使得姜宁灵渐渐起了恼意。
若真要论起来,姜宁灵自是理亏, 穆淮这幅将事情轻轻揭过的态度落在旁人眼,也许是莫大的恩典。
可落在姜宁灵眼, 她只觉自个儿更像他养的一只小猫儿小狗儿,他心喜爱便费心逗哄着,哪怕在玩闹间被咬了一口也不甚在意, 还是愿意继续哄着。
是了,也许穆淮此刻仍然觉得她不过是在闹脾气罢了。
姜宁灵在心从头捋了一遍, 尽量平和着心境,一点一点地将事情摊开给穆淮看。
“陛下既然愿意亲自过来,那便是说明,臣妾在陛下心多少是有些分量的,可对?”
听她神色及语气皆软和下来,穆淮以为她要松口,终于肯重新接纳他了,眼笑意更甚,应道:“自然。”
姜宁灵弯了眉眼,似乎有些开心,可口的话却让穆淮一颗心重新沉了下去:“那陛下可否想过,陛下不过纳个妾而已,为何臣妾却头也不回地离了宫呢?”
仿佛还怕他不明白似的,姜宁灵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又清晰:“自然是不愿继续留在陛下身边呀。”
女子娇软的声调带着些许上扬的尾音,却字字句句如同尖锥狠狠扎进穆淮心。
“臣妾从前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以为只需认认真真将陛下放在心便好,可眼下看来,当真是错得离谱。”
姜宁灵不躲不避,径直看着穆淮双眼,最后一字落下时,语气甚至有些轻。
原来将心压抑之事吐出来,回是这般畅。
却见穆淮听得她说完后,神色丝毫未变,轻之又轻地将她的话挡了回来:“无妨,若有错处,朕同你一道将其改回来。”
姜宁灵一怔,顿觉此人面皮厚得很。
她已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偏生穆淮跟听不懂似的,四两拨千斤地全给挡了回来。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得穆淮开口,将她接下来的话尽数挡了回去。
“月儿,旁的事情朕都可以纵着你,唯离宫一事,不行。”
姜宁灵见无论如何也说不通他,恼意也上了来,生硬道:“陛下若想让臣妾回宫,怕是只能将臣妾绑回去了。”
耳边沉默下来,片刻后,穆淮抬手抚上她面颊,眸压抑着不知名的暗涌:“月儿,你以为朕不敢?”
姜宁灵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地拍开了他的手,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他。
待心这股怒气渐渐平息下来,姜宁灵后知后觉自个儿当真是胆子大了,她方才的举动,说是“冲撞”也毫不为过。
可穆淮连丝毫责备也无,甚至隐隐约约由着她发脾气。
姜宁灵能明明白白地看得出来,穆淮的确不舍得她离开,以至于不惜放低姿态同她说了这许多话。
姜宁灵也明白,自个儿能在回宫不回宫一事上同他拉扯这么久,全归于穆淮的态度,他愿意做出些许让步,这才生出这许多事来,否则回不回宫岂是由她说了算的?
可她越是看得清楚,便越发不愿意回宫去。如今穆淮心念着她,容得她有些脾气,但若让她回宫去学着如何讨穆淮欢心、学着如何争宠,姜宁灵自认做不到。
若她愿意去做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只为博得穆淮短暂的恩宠,那当初她便不会决意出宫了。
说到底,还是她自个儿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在她将一颗心全给穆淮之后,竟是妄图穆淮也能将一颗心捧给她。
这简直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