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二十章

又冷笑:“如今陈家已经尽数败落,你便是大归也无处可去。还不如好好儿待在我陈家,我还能庇护你。”原来陈家虽然是粮商,可这些年粮食的生意不好做,陈三郎便打起了酿酒的主意,费尽心思处心积虑接近了杜仙云,哄着她酿酒,用她亲手酿造的仙云酿招揽生意,从杜家酒坊争夺生意。

原来这么多年这个人都在骗自己!从他一开始接近自己便是骗局,从来没有情爱,只有她一人的自作多情与他的处处算计。杜仙云泪水仓促掉落。

却还被抱着孩子的外室嘲笑:“性子粗笨,不懂风情,全身上下一股酒糟怪味,就这还希冀自己被男人所爱,可当真是痴心妄想。”

杜仙云忘了自己是如何咽下这口气的,她敛了悲愤,好声好气将那外室请到家中,而后更恭敬对待丈夫。

陈三郎得意洋洋,以为女人是有了婆家便只能以夫家为天。谁知过了半年,杜仙云捏着他掺杂酒水、用作军粮的粮食掺土、恶意骗取杜家酒坊等一系列证据,将他告上了衙门。

她成功将陈三郎送进了监牢,只不过按照《宋律》,妻子状告丈夫,不管是为着何事,做妻子的都要获三年牢狱。

杜仙云毫不犹豫,她将整座酒窖里还剩下的仙云酿尽数砸毁,而后将陈家资产全送给了嫂嫂和侄儿,自己则准备去坐牢。

还是福王偶然得知这个案子,豁免了她:“这妇人有情有义算得上是孝顺父母,若是判她入狱岂不是伤了义士的心?”

杜仙云拜谢福王,自己心灰意冷上了山,从此抛下世事,在无尽的孤寂和苦寒中放逐自己,似乎这样能赎清自己的罪责。

想起往事她眼神冰冷:“客人请回吧。”

门口站着的小娘子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不过转瞬即逝“如今天色已晚,可容我在此间歇息一夜?”

外头渐渐天黑,这时候下山的确不方便。仙云居士点点头。慈姑便自告奋勇去做饭,仙云居士狐疑瞧她一眼:“我可不会因着一饭之恩就动摇。”

慈姑笑嘻嘻:“横竖我们自己也要吃饭。”

山间清泉潺潺,慈姑在泉边摘了一把蕨菜,就着清泉水洗干净,濮九鸾则去河边钓鱼,捞了一兜子田螺,还用篓子抓了三只黄雀。

慈姑便先叫濮九鸾涌几块石头垒简易石灶,河边清洗一块薄石板而后搭在石灶上。

这却连仙云居士都觉得诧异起来,她打量了好几下:“野灶我见过,可拿薄石板来当平底锅使的这却是头一次见。”

慈姑笑:“这是学的伯夷叔齐的法子,这两人不食周粟,便用薄石板烤松针吃1。”

新鲜的嫩绿蕨菜放进热水中淖水,而后剁成小块与白面和在一起,饭铲铲起一块放在薄薄石板上,下面火堆燃烧,嫩绿的蕨菜饼在石板上滋滋冒着热气,不多时便煎制成功。

而后再将濮九鸾洗剥好的黄雀涂上蜂蜜与黑胡椒粉调制的蘸料,用铁签子串成一串放在石灶侧面炙烤起来。

溪边的大青鱼,将鱼肉剥皮去骨,而后剁馅儿,加入山间的野木耳,而后加入生粉让濮九鸾反复搅打,而后放入煎锅里煎成鱼饼,再加鱼骨熬炖的汤做成鱼饼汤。

最后则是一道野蘑菇2。

杜仙云带回来两捧野蘑菇,慈姑鸡窝里摸了个蛋,打入蘑菇中,而后将这些蘑菇拖上面粉,放入油锅中煎炸,于是便成一道油炸野蘑菇。

桌上热热闹闹摆着一大桌菜:蕨菜石板饼、炙黄雀、鱼饼汤、油炸野蘑、爆炒田螺。冒着袅袅热气,叫人瞧着便觉食指大动。

杜仙云也颇为意外:“许多年未尝过汴京城里的吃食了。”

慈姑夹一块蕨菜饼到她碗里,仙云居士便慢慢咀嚼起来。

薄薄的蕨菜饼是嫩绿色小饼,不过半个巴掌大小,上面清晰可见蕨菜反复的叶茎叶脉,瞧着就觉野趣十足。

吃进嘴里一股清新的味道,应当是放了鸡蛋,还有一丝浓郁的蛋香,使得整个滋味淳厚起来。

而油炸蘑菇外头的面衣被油炸后金黄色一片,叫人一瞧便有了食欲。

杜仙云自己便常在山间捡拾野蘑菇,也从未用过这般繁复的法子。

咬一口,先是咔嚓的脆生生外皮,而后便触碰到蘑菇,蘑菇被金黄色外皮保护着,软软的又满口鲜味。她忍不住赞叹:“原来野蘑菇这般吃也不失鲜味。”

爆炒田螺是将田螺清洗干净,而后从菜地里摸来田姜、小葱,从屋檐下串着的蒜头上面掰断一个切末,切入姜蒜末,等爆香后便将房舍后头的茱萸籽连梗子揪几枝扔进锅,配合八角香叶等香料,直到爆炒出了又麻又辣的呛鼻香气,才将田螺投入锅中加白糖酱油炒制而成的。

凑在鼻尖,又香又麻的滋味窜入鼻子,嘬一口麻香十足。而后用洗干净的刺梗将田螺肉挖出来,吸溜进嘴里满嘴螺肉,直吃得鼻头冒汗。

辣到极致便喝一口鱼饼汤,汤汁清淡,里头鱼饼又韧又厚,不用剔刺,吃起来很过瘾。

仙云居士本来板着一张逐客的脸,此时却也松软下来:“康娘子好手艺,这技艺未曾见过。”

“这般好菜怎能不配酒?”慈姑从包袱里掏出一瓶子酒。

慈姑来之前就听福王说过仙云居士身世,又拖濮九鸾帮她寻了当年流传于市面上的“仙云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