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心一凛, 睫羽轻颤,清丽的面庞瞬间血色全无, 她强压下心头的颤栗,露出不解之态:“皇上说什么?”
皇帝一直留神注意着她的反应, 并没有错过她眸一闪而逝的异样。
不是惊喜, 而是惊骇。
这一点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脑海里似乎有一个念头飞速掠过, 待要去捕捉却已消失不见。
偏殿异常安静,几乎能听到她一声又一声的心跳。
皇帝到底还是不忍心看她为难。他按了按眉心, 心想,这不能怪她。两人如今身份地位悬殊,他不记得往事, 不主动认她,她又怎敢贸然与他相认?可偏偏事关皇嗣, 拿到确凿证据之前, 他也不能妄自给结论。
想到这里, 皇帝勉强收起心内种种情绪, 尽量温声道:“许娘子不必惊慌, 朕随口一说, 无意冒犯。回湘城一事, 不急在一时。你若真思念父亲,朕自会派人去接他进京。许娘子暂且安心待在京便是。”
用不了太久,等查探底细的人回来, 他就会给她一个交代。他若真一辈子想不起来,届时让她帮着慢慢回想就是了。
皇帝已有明令,许长安无法,只得应一声:“是。”
可她心里早掀起了惊涛骇浪,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了。她猜想,他极有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明明偏殿里很暖和,可她却感觉手足发凉。
皇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见她低眉垂目,面色雪白,并未泄露太多情绪,他心底涌上一些若有若无的失望与烦躁,干脆移开视线,沉声道:“许娘子难得进宫一趟,太后一向待你亲厚,不妨去给太后请个安吧。”
许长安此时心内乱糟糟的,只低低地应道:“是,民妇告退。”就缓缓退了出去。
走到殿外后,她才惊觉,皇帝与她谈话之际,宫女内监竟全都被支开了。她心的惊异之情更重了。
回想着方才的对话,许长安一颗心怦怦直跳。
皇帝那番话绝对不是随口说出的,他肯定知道了什么。可如果他都记得,也不该是这样啊……
许长安想的入神,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此时雪已停了,这场雪下的时间短,地上并未形成积雪。但天色依然阴沉,寒气甚重。
凉风一吹,许长安又重新恢复了冷静。她双眸微阖,再睁开时,眸尽是坚定之色。
他记起来也好,记不得也罢,事情都发生了,她暂时又脱身不得,现下能做的,是坚持自己先前塑造的形象,及时应对,争取到最有利的局面。
才行得数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出声唤道:“许娘子,等一等。”
许长安收敛思绪,停下脚步,只见是先时领她入宫的内侍。
内侍双手捧着一件大氅,行得飞:“皇上看您衣衫单薄,特命咱家给您赠衣。”
其实许长安今日身上穿的并不薄,抵御寒气绰绰有余了。皇帝赠衣的举动,说起来是天大的恩赐,但对她而言,却未必如此了。
许长安只笑了一笑:“多谢公公。”
“许娘子,请吧。”
许长安随着内侍,往寿全宫方向而去。
偏殿内,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上前递茶的有福:“派几个暗卫,去金药堂附近守着,护一干人等安全。若有状况,随时向朕禀报。”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隐约有些不安。
他们母子在宫外,还是得多派人手护着。
“是。”有福如今对此已见怪不怪了,从容应下,就去安排。真不知道,这金药堂的许娘子到底哪里入了皇帝的眼。
郑太后正同身边女官说话,听闻许娘子在殿外,惊讶意外之余,有些许不自在,低声道:“许娘子?让她进来吧。”
许长安入内,刚要行礼,就听郑太后道:“免礼,赐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