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深以为然,所以她总是极有耐心的。
“那若是猎人同猎物僵持不下呢?”昭昭也问过。
阿罗怙便教给她第二件事,学会稍微露出那么一点儿破绽,好让猎物觉着自己能够逃跑。
这日,长安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凉州的冬天总是鹅毛大雪,一层一层往下压。长安的雪,一片片晶莹剔透的六角芒星从空打着旋儿落下,落在琉璃瓦上,落在朱红墙上,就显得格外轻盈。
昭昭推开窗户,外头的雪花就顺着风飘了进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长安的冬天竟然比咱们凉州还要冷。”
子桑采将银炭装进了手炉,摸着炉身暖和了,方才递了过去,笑眯眯的说道:“今日是主子十六岁生辰,婢子祝主子岁岁有今朝,年年笑开怀。”她利落地将编了好些日子的红索子,编进了昭昭的发辫,这是凉州习俗,生辰这日,未婚嫁的男女皆要用红索子编进头发里。
那条红索子随着她一头及腰的长发摆动,让她多了一丝俏皮的灵动。
往年都是高义公主亲手给她编发,今年不在家,这编发的事情,也就子桑采还放在心上。昭昭有些惊喜,“你什么时候打的索子,我怎么不知道?”这小丫头整日都在她身边,哪里得空还能打索子?
子桑采得意一笑,“婢子夜里偷偷编的,主子你没想到吧。主子你瞧瞧,婢子的手艺是不是同陈姨的一般好。”
打扮好了,子桑采像往常一样,要跟着她出门。
昭昭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将手炉递给她,“你留在房,不必跟着我去。”
她皱了皱鼻子,忧愁从她的眼一闪而过,随后她笑开了来,“我一会儿就能回来。”
子桑采不明所以,亦步亦趋跟上去,“主子。”
昭昭拍了拍她的头,叮嘱她,“听话。”
白女史打廊下走来,“郡主,王公公在宫外等着呢,不好误了时辰。”
昭昭笑道:“好。”
昭昭随着白女史走了,留下子桑采还没有摸着头脑,怎么好端端的,主子就不要她伺候了?
她心突然就跳的很,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胸腔之跳出来一般。
今日不过是皇上要为主子赐下生辰礼,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怎么觉着这么不安呢。
那封赏的圣旨念过一回,昭昭规矩的谢了恩,却跪在软垫上没起来。
宣帝好,“你怎么不起身?”
昭昭心一紧,来了,她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她抿了抿唇,露出个坦然的笑来,“今日既是昭昭的生辰,昭昭想求舅父能赏个恩典。”
宣帝笑道:“你且说说,你若是要那天上月,朕可赏不了。”
昭昭笑道:“若是日后昭昭相了长安哪位郎君,昭昭想请您赐婚,让他随昭昭回凉州去做阿罗家的上门女婿。”
她说完这话,周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青玉石地砖很亮,又很透,她低垂着眼眸,都能从地面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她看不见她的舅父,那位龙椅上端坐的人间君主,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宣帝并未出声,她便神色自若的接着往下说。
“阿娘生了昭昭后,便亏了身子,再不能得子嗣,阿娘同阿爹感情甚笃,所以阿爹也不愿纳妾。昭昭这一辈,上无兄姐,下无弟妹。”
“阿爹年轻时尚能策马征战,为大余保卫边疆,可是旧疾缠身,天气转凉,身上旧疾复发,连长弓都抬不起来。可是西戎一直到如今都对凉州虎视眈眈,每年入冬时节,阿爹还要领兵巡视边境。这两年,西戎蠢蠢欲动,三五不时骚扰边境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