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要找到这世上能与她,在同一时刻,同一个地方,对着同一盏灯,说出同一句话的人,这大千世界里,万万之数的人群之, 又能有多少呢?
那一刻, 仿佛隔绝了那时热闹喧杂的人群,他们并肩站在那盏灯下,同似说出了内心对自由的追求。
她想要无拘无束的自由, 可是她肩上担着父母厚望,担着整个凉州。她可以在自我认定的范围内恣意任性,但想谈自由,何其困难。
顾淮有许多秘密,这些秘密比性命更重, 自由也就无足轻重。
但,喜欢吗?
你喜欢他吗?
这句话,顾贵妃不是第一个问她的人。
在这之前,有许多人也同样问过。
她的回答,从坦荡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喜欢,到不自觉地开始犹豫的回答不喜欢,再到此刻,顾贵妃目光灼灼地看向她,等待着她的答案时,她却不能像从前那样,怎么都能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
她怎么会喜欢顾淮呢?
她怎么可能喜欢顾淮呢?
她与顾淮相处,不就只是因为二人投缘吗?
顾淮可半分与梦人没有相似的地方。
她到长安来,便是为了找到那个梦人。
梦里,会为了她赴死,而她会为此伤心欲绝落下眼泪的那个人。
她喜欢的,应该是那个梦人才对。
所以,她才会锲而不舍的按照梦里所见,去找到那人。
无论那梦所见,有多荒诞,旁人皆不信,她也都执着于此。
因为她确定着自己喜欢那梦人,如若不然,她怎么会在生死离别,那人给她重获自由机会的那一刻,却又心如死灰呢?
好像终于说服了自己,昭昭终于镇定了心神,微微张口要说出答案,可好像有两股力量在各自拉扯,不喜欢这三个字好像有千斤重一般压在喉咙上,让她发不出声音。
顾贵妃凝望着眼前的姑娘,姑娘神色茫然,仿佛她问出的问题,比她活了十七年还要让她茫然不解的难题都还要难上万分。
顾贵妃不禁疑惑了一瞬,难不成这世上,男女情爱是这么难解的问题吗?
殿燃的香已经烧到了尾,清淡怡人的味道,正渐渐淡去时,顾贵妃终于听见了眼前的姑娘家给出的回答。
她看着昭昭微微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神,好像是为了让旁人瞧不见她说话时的神情,也就不能分辨出她话的真假。
“恐是要叫娘娘失望了,我并不喜欢顾世子。”
顾贵妃不知是失望还是高兴,叹了回气,只道:“本宫又不是要乱点鸳鸯谱,你不必紧张,今日不过闲话家常。”
昭昭躬身行礼道:“若是娘娘没有别的吩咐了,昭昭这就告退。”
她也知道自己这起身就要走的举动,颇有几分要临阵脱逃之意,与她所说的话好像是截然相反,可她此刻就好像是卸了兵甲,站在战场上,与敌人相比,实力悬殊,根本不堪一击。
顾贵妃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也不再多问,“行了,今日原是许了你假,又让你入宫,你自去。”
昭昭沉默的告退,绕过多宝阁,抬手正要撩开门帘,却隔着那道薄纱制成的门帘,看见了一道颀长的人影,似背对殿门而立于房檐下。
只是一瞬,她便瞧出了对方是谁。
她忽而觉着呼吸有些不顺,深吸了一口气,方撩开了门帘,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