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翠在马车内磕到了头,孟妱便一直搀扶着她,又走了许久才到了驿站。这一路上戚云与春儿虽也提过要替孟妱扶着玉翠一些,可玉翠到底还是个姑娘,孟妱仍是坚持一人将她搀了一路。
他们四人到达最近的驿站时,天色已全然黑了下来。
驿站虽只是给往来传递书的官差或是上任的官员食宿换马所用,但高山皇帝远,平日凡是路过能给些银两的商客,也都让住了。
孟妱将方才马车还有的银子都拿了出来,却也所剩无多了。
她方要拿出银子时,却听见站在柜前的官差先道:“四位都要住下?现下,可只剩一间房了。”
孟妱闻言,便稍稍往旁侧退了一步,她们原没有资格住在这里了,现下只剩下一间厢房,自然该是戚云的。
春儿两眼放光,正要上前给银子时,却见戚云先开口道:“这间房便让给两位姑娘家罢,可还有能凑合的住处,我们略捱一晚便是了。”
那官差思量了半晌,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道:“罢了罢了,原还有两个办差的兄弟,今夜他们也不回来了,索性让你们住我们的屋子罢。”
他说着,目光在他们四人身上流转了一圈,补充道:“那屋子间隔了架大屏风。”
戚云闻言,不禁目光缓缓瞧向孟妱,“不知姑娘……”
孟妱听了,连忙将自己的银子放在了柜台上头,当作默许。
且不说方才戚云救过她与玉翠,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单论身份,如今她只是一介罪人,而戚云是朝廷命官,本就该他住的。
但如今这样的天气,即便她能在外头捱上一晚,现下玉翠的情形,怕也是不许的。
戚云见她应了,这才让春儿将他们的银子也交了出去,又将书递与那官差瞧了一眼。
官差收了银子,看了书,便领着他们四人往房间去了。
戚云执意要让孟妱与玉翠住在里间偏大些的屋子里,而他与春儿则挤在了外间的长榻上。
除了沈谦之,孟妱从未与其他男子同屋而眠过,更别提现下还是两个。
进屋没多久,她便里间的烛火熄灭了。她躺在榻上枕着胳膊,微合着眼,并未真的睡着。
而睡在外间的戚云,在春儿三番四次的胡乱翻动之后,也是彻底睡不着了。
生恐吵醒里面的人,他压着步子轻走去桌上,缓缓与自己倒了一碗茶,大喝了一口。
戚云是背朝着里间坐的,正好可以瞧见窗外明亮的月光,瞧着瞧着,也不知怎的,脑海便浮现出一女子持剑而立的形景。
他望着,那面容竟是越来越清晰。
分明就是……
戚云猛地闭上了眼,内心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正在这时,里间忽而传来轻微的响动声,戚云立时趴在了桌上,闭上眼睛。
恍恍惚惚间,孟妱小憩了一会儿,她只觉口渴,便轻手轻脚的出来欲倒一口茶。她方绕过屏风,便见一个人影坐在那里,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忙向后退了一步。
待定睛一瞧时,却见那人似乎是趴在桌上睡了。
孟妱手在屏风上扶了许久,还是折回里间去了。
须臾,她抱着一件氅衣缓缓走了出来,正是戚云白日交给她的那件。孟妱缓缓吸了一口气,咬着唇轻走向他身后,慢慢将氅衣披在了他身后。
等了一瞬,确定他未被吵醒,这才拿过一旁的茶盏,向内倒了些茶水,抿着喝了几口,又轻放了回去。
饶是孟妱动作极轻,茶盅落在桌上时却仍是有清脆的声音,那声音宛如一滴雨水一般打了戚云心内平静的湖面上,一时间泛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