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彻底带走了母亲。

他垂下眼眸，不敢再去瞧榻上的皇帝，紧紧攥着小拳头，咬紧了牙，半晌，恭谨的回道：“儿臣的功课已给老师批阅完毕，请父皇过目。”

魏陵说着，从自己小小的袖子抽出一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隽秀的字。

姜贯忙接过了纸，递到皇帝手。

皇帝此时何来气力阅览，但又不愿让他心内受挫，视线在纸上停了半晌，抬首缓缓道：“太子近日，颇有进益。”

闻言，魏陵果真抬起了眸子，眸似有星辰划过一般。

冯大人说的没错，他不仅得到了太子之位，还得到了父皇的目光，父皇的夸赞。

“小殿下，您先回去罢，陛下需要歇息。”一旁的姜贯，将皇帝手的纸接了过来，交回了魏陵手。

魏陵双手接过纸，抬眸又深深瞧了沈谦之一眼，这才缓缓跪地道：“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魏陵退下后，沈谦之才将药碗缓缓递向皇帝，只见他摆了摆手，低笑道：“这些药，都是哄人的，不喝也罢。”

沈谦之的手停在半空，抬眸与姜贯对视一瞬，转向皇帝道：“陛下，怀仪……寻到了。”

皇帝的眼亮了亮，见他要撑着身子起来，一旁的姜贯忙过去扶了一把，坐起了身子后，皇帝问道：“那孩子，现下如何了？”

沈谦之未说话，只将药碗往他身前凑了凑。

皇帝不禁轻笑了一声，他缓缓接过了碗，闷着一口气喝完，从容的将碗交到姜贯手，却是看着沈谦之道：“说罢。”

这时，姜贯朝外挥了挥拂尘，很有宫人抬了一把交椅过来，沈谦之谢过恩，坐下道：“微臣自作主张，将她带回来了，还请陛下责罚。”

皇帝轻哼了一声，“如今敢自作主张的已非你一人了，朕这身子，如今已管不得那么许多了。只是你这会子将她带回来，当真是胡闹！”

说完，皇帝眉头紧皱了起来，胸前只速的起伏着，似是在隐忍着什么一般。

姜贯忙递了一口热茶过去，替他顺了顺胸口。

“微臣不仅要在意陛下所想，也要在意郡主所想，臣既能将她带回来，便也能护住她。”沈谦之神情肃穆道。

皇帝缓缓喝下了一口茶，眼眸渐渐低了下来，眼底却浮上一丝暖意。

他没能见到戚晩最后一面，原以为也见不着这女儿最后一面，如今看来，他倒是可以圆满了。

“明日，微臣会将郡主暗下带入宫里来。”沈谦之见皇帝的情绪缓和下来，继续道。

皇帝舒了一口气，瞥了一眼姜贯，道：“明日由你同嘉容一起去将怀仪从宫门正殿接进来。”

姜贯顿了一瞬，躬身回道：“奴才明白，陛下患疾，宽恩施德，免郡主之罪，已暗下旨意将郡主接回宫，明日便到。”

话落，皇帝便向沈谦之道：“既是回来了，倒不妨光明正大一些，也能免了一些人的心思。”

沈谦之拱手回道：“陛下英明。”听着皇帝的话，沈谦之也品出，陛下定也是察觉出了什么，他只默着不说话。

少时，皇帝缓缓开口道：“朕……朕现下不能公然审理冯英德。”

“微臣明白。”沈谦之垂眸回道。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算漏了一件事，如今皇帝身患重疾，随时可能仙逝，若是此时三堂会审公然惩治冯英德，他已有数年根基，党羽众多，若牵连出一干人。那魏陵登基之时，江山必不稳当。

先前已有一个邑国入侵，难保不出真正的乱子。

“朕已让人去秘密调遣了近处的纪淮军，届时……都交由你去统帅。”

沈谦之抬眸瞧向皇帝，良久，他回道：“微臣遵旨。”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虽然不可公审，却能将其直接除掉。

那一干人，若没了这个领头的人，日后便可逐个击破，徐徐图之。

此话说罢，皇帝倚靠在引枕上，已缓缓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