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妱起身过去替他顺了顺背,小声道:“可爹爹是皇帝。”
从前,她以为孟宏延是她生父时,尚不敢做僭越之事。孟沅一有不,便会缠着孟宏延闹,而她却从来什么都不敢。
更遑论,这个父亲,还是当今皇帝。
“瞧你是欺朕现下病着,这般女儿,朕实在该好生教训一番才是。”皇帝佯作怒意,瞪着孟妱道。
说来也是怪,从前在王府时,她是府里尊贵的身份,孟宏延很是优待她,重话都从来不会对她说一句。可她却还是觉不出半分亲近来,近日被皇帝这么说一句,她反倒觉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更亲近了。
这话,并不会让她觉着惶恐,反是欢喜多些。
“怀仪不敢。”孟妱虽如此回着,心内却丝毫未有“不敢”的惧意。
她缓缓坐回了皇帝对面,终是低声开口道:“爹爹,若是你觉乏累,我可以替你读奏章,只是……我觉着这般是逾矩了。”
皇帝轻叹了一声,笑道:“怪道太后说你心思沉,日后,想说什么,便直与朕说,你是天子的女儿,当什么都不怕才是。”
皇帝说罢,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以往只听太后说她性子沉闷,他只觉这个孩子是像他多些,可他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他的性子,亦不是天生如此。
先帝偏爱幼子,他从不是那个被宠的人。即便当太子,仍无有一日不是过的战战兢兢。
她不愿开口,是因心内不敢有祈盼。而只有失望过多次的人,才会不敢祈盼。
不会开口,便永远不会得到否决的答案。
他只当给了孟宏延王爷的身份,给了怀仪郡主的身份,她便会过得安稳,过得好。
可他未曾想过,即便孟宏延为了权势会接受这个孩子,却又怎能控制得了自己的心,去真的爱她。
良久,皇帝沉着声音道:“孩子,终究是朕,是朕亏待了你。”
见皇帝如此说,孟妱忙摇了摇头,在她心里,陛下已给她够多的疼爱。况且太医同她说过,陛下犯的是心症,她不能再让他忧心。
“让怀仪来给爹爹读奏折罢。”孟妱微微勾唇笑着,忙将话转了开来。
见她颇有兴致,皇帝亦没再说什么,只将暖炉捂在手,微合眼静静听着。
想着放在上头的奏折应是陛下看过的,是以她便将最底下的几本抽了出来,只读了两本,是工部上的折子,其一本上面的批注是沈谦之拟的,她的目光不禁落在上面片刻,回想着,他之前说要日日进宫来瞧她。
如今,大概有两日不曾来了。
怕陛下发现她脸上的异样,忙抿了抿唇,将读完的奏折放了回去。
她又拿起了一本,是礼部上的书,说要下月举办祭天大典,因皇帝病重,是以礼部提议由太傅领着太子进行。
孟妱读罢,便想起了近日魏陵的态度。
她从姜贯口得知冯英德便是当朝首辅,若是他要与魏陵联手对付沈谦之,那么这个祭天大典……
“怎的了?”皇帝见她停了下来,出声问道。
闻言,孟妱将那份奏折缓缓合上,轻笑着道:“读完了。”
魏陵的事,牵连甚大,她不敢轻易向陛下开口。
陪着陛下阅完奏折,又共进了午膳,孟妱从奉天殿出来时,已过午时。
她思忖了半晌,还是决意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