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道:“嗯。”
“来,把眼睛睁开给我看看。”段白月道,“别是睡傻了。”
“胡言乱语。”楚渊一掌劈过来,自己踩着软鞋,摇摇晃晃去洗漱。
四喜看得心惊胆战,心说西南王这都做了些什么,把皇上弄得无精打采也就算了,居然连路都走不稳。
段白月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苦恼以后若是又要熬夜批折子,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虽说想让他早点休息,可这阵看起来,睡多了像是也不好。
容易呆。
洗漱完后又吃了早饭,楚渊精神总算是回来一些。火云狮太过惹人注意,段白月此行并未将它带出来,不过城中租借来的骏马也是脚力上佳,虽不能日行千里,爬坡走山路还是绰绰有余。山间清风徐徐,楚渊使劲伸了个懒腰,觉得……彻底清醒了。
段白月见状松了口气:“幸好。”没睡傻。
楚渊四下看看道:“少说也有十年没来过此处了。”
“无非就是一座山而已。”段白月从身后抱着他,任由马在路上慢悠悠踱步,“你喜欢看,西南多得是。”
“下去走走吧。”楚渊道,“一直骑马也没意思。”
段白月带着他翻身下马。
虽是正午时分,山间却依旧凉爽宜人,丝毫也不显燥热。两人手牵手走了一阵子,段白月从树上摘了几个野果,擦干净递给他:“吃不吃,酸的。”
楚渊咬了一口,眉头都皱起来:“你还真不客气。”说酸就真是酸,牙都要掉。
段白月握过他的手,低头就着牙印的地方也尝了一下,失笑:“还没熟,否则该是酸甜才对。”
楚渊抬头往书上看,想寻个红一些的,远处却扑棱棱飞起一群鸟,像是受了惊。
“这山里有野兽?”楚渊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块石头上往下看。
段白月道:“猛兽说不准,野物定然是有的。吃不吃?我去给你打两只野兔来。”
楚渊摇头:“带的那些点心烤饼,热一热垫肚子便是。”
段白月道:“养你可真是省银子。”
楚渊好笑:“养我?”
段白月流利道:“你养西南府,西南王养你。”
楚渊懒得与他贫嘴,坐在石头上歇息,顺便从他手里挑拣甜一些的野果子吃。有情人在一起,时间总是会过得分外快一些。天色不知不觉便暗了下来,还当真落了阵子雨。段白月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洞生起火堆,又在洞口处铺了干净的枯草,与他一道坐着听风赏雨。两人谁也没先说话,偶尔心有灵犀的一个对视,笑意便从眼底传到心里。
后半夜的时候,楚渊靠在段白月肩头沉沉睡去,手与他轻轻握在一起。
云德城中也落了雨,连更夫也未出门。街上只有几个醉汉踉踉跄跄吹牛皮,临到家门口才各自回去。其中有一人名叫周达,好吃懒做惯了,手脚还不干净,后头被人扭送去了官府,打了顿板子又关了半年,这晌才刚放出来没多久。
见雨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周达骂了一句脏话,将手中空酒壶丢在地上,紧走几步想要跑回家,前头却依稀出现了一个人影,细看还是名女子。
酒壮色胆,更何况原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周达喜出望外,上前打着酒嗝道:“这位小娘子,深夜是要去哪呀?”
女子低着头,并未看他,也未说话。
“小娘子,莫要害羞啊。”周达嬉皮笑脸,一把握住她的手想要占些便宜,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不像是活人的手,僵直发硬,一丝热乎气都没有。
女子缓缓抬头,湿透的黑发下,是惨白的脸,血红的眼。
周达心下骇然,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脑顶便传来一阵闷痛,紧接着便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第二日清早,云德城的县令陶礼还在睡,师爷便急匆匆上门来,说是又出了事。
“什么?”陶礼大惊失色,连外袍也没来得及穿,只着里衣就上前开门。
“大人,不好了啊。”师爷急道,“城中巷子里又有一具尸首,是泼皮周达。也是与前几天的更夫一样,赤身,双目暴突,都死硬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周达急得团团转。云德城距离王城不算远,自然穷不到哪里去。民风虽称不上路不拾遗,却也是知礼守法,平日里最大的案件也无非就是偷鸡摸狗丫鬟私奔,谁曾想前几天皇上刚一来,城中的更夫就惨死在了街头。幸好巡街衙役发现得早,也没被百姓觉察。怕被责怪降罪,陶礼原本是打算先将此事压下去,待皇上起驾回宫之后再审,却万万没想到才隔了没几天,居然又出了命案,而且还与先前如出一辙。
“大人,拖不得了啊。”师爷在旁小心翼翼劝慰。
陶礼想了许久,终于狠下心一跺脚,道:“快些随我一道前去行宫,拜见恩师陶大人。”
山间雾霭淡淡,楚渊深呼吸了一下,道:“守了一夜,为了这片刻景致也值。”
“看完日出便下山,带你去吃福德楼的炸酱面。”段白月道,“否则该饿坏了。”
“所以才说你粗鄙。”楚渊用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胸膛,“换做文人雅士,便该是醉风醉景才是,什么炸酱面。”
“粗鄙便粗鄙吧,我可舍不得让你早上就喝一口风。”段白月手臂环过他的肩膀,“顶多再看一盏茶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