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去想,终于回忆起来,那日自己与虞兮枝初见之前, 自己在心魔秘境之时,便渺渺好似听到过这样一句。
日日夜夜路过迷雾林的弟子太多, 那边到底有些剑冢剑意,他的神识难免也要铺过去, 将那些剑意拢回来,于是时不时便会听到一些话语。
初时他实在是无聊时,有时还会专门去听, 但后来, 他便也觉得无趣起来,久而久之,神识虽然还在那边, 他却也能够自动屏蔽那些交谈了。
那日许是他于心魔之,又许是虞兮枝在说这话的时候, 便已经一步踏入他身边,他居然真的确实听到了这一句。
只是当时觉得如过耳烟云, 并未将这句话与虞兮枝联系起来, 他心头为这句话嗤笑一声, 原本冷凝的内心却到底松动了一分,是以见虞兮枝闯入自己心魔,他出手,却又停手。
万事皆有因果,谢君知目光沉沉地看着虞兮枝, 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也突然觉得有些有趣。
她觉得他已经要福如东海, 寿比南山,他虽然不知自己能不能如她所愿,但便是现在此刻在口头依了她的想象,又如何呢?
他十几岁如何,几百岁又怎样?
左右他就算被当做是个老祖宗,好似也并不吃亏?
虞兮枝见他不说话,心不免有些忐忑,再思忖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到底还是用了些暴露年龄的词汇,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不免到底有些心酸,又有些自责。
小师叔想要怎样,自己顺着他点儿不好吗,搞什么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
于是再开口,虞兮枝的声音已经再变得柔和许多:“但不管怎样,你在我心里永远年轻!”
她本以为这样说,谢君知便能懂得她的意思,岂料对方竟然几乎与她同时开口道:“那便承你吉言,我努力活长一点。”
两个人在闪烁的雷劫神色各自古怪地对视一眼。
谢君知看着她因为愕然而略微睁大的眼睛,少女一双天生笑眼,便是这样错愕的时候,也显得眉眼弯弯,让人看上去便会心情极好。
谢君知的心情便也肉眼可见地变得好了起来,他顺势抬手摸了摸虞兮枝的头,将少女原本还算是整齐的头顶揉到微微毛躁,却竟然没有拿开手,好似很满意这样手感一般,停在了她头上:“今日应当不止他一个人大宗师。”
虞兮枝原本还在诧异谢君知突如其来的动作,下一瞬却被他话的意思吸引:“难道还有别人?”
“在化神巅峰站了这么多年而未曾破境的,当然不止他一个人。”谢君知的掌心不动,手指却有意无意顺着她的头发微抚了几下,又突然转头看向她:“被我这种老祖宗摸头,你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虞兮枝心道您摸便摸了,再多此一举地一问可真是……大可不必。
心腹诽,她笑得却自然无比:“您请便。”
谢君知于是神色无恙转过头去,心却道一声,果然不太会吃亏,再继续说了下去:“未曾破境,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为什么不能?”虞兮枝敏锐地感受到,他所说的“不能”,并非这些真人无法破境,而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而被桎梏。
谢君知恹恹的眼底被那样的电闪雷鸣照亮:“因为天地之间的灵气一直都不够他们破境。”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
少年的脸冷白,侧脸轮廓漂亮却带着些剑气的锋利:“但现在,灵气够了。”
灵气够了,所以麒麟睁眼,一鸣而数百人破境。
所以怀筠拔剑指天雷。
虞寺从朝闻道入伏天下,一共战了九道劫雷。
而此刻,从伏天下再成大宗师,便要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雷声浩荡,雷意浩瀚,贯穿天地之间的雷劫一道又一道地将那抹战天地的身影显现出来,天地黑压电闪好似末日降临,然而空气愈发浓郁的灵气,却悄然昭示着灵气真正的复苏。
天地似是黑压了一生那么漫长,大家看那一道道劫雷愈粗愈烈,只觉得心惊肉跳,到了后来,有些教习长老便干脆席地而坐,开始讲课,不让境界尚低的弟子再去看那劫雷。
否则还未渡劫,便惧劫,心魔一成,恐难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