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你选好了吗?”她要举步,  谢君知却突然道。

虞兮枝以为他在说剑:“仔细感觉的话,好似并非是我选了它,  而是它选了我,引我前去相看,  总要双向选择,才能最终确定吧?”

顿了顿,她又不甚确定地问道:“一般来说,  是这个过程吗?”

谢君知耐心道:“所有事情都是因人而异的,  但只要你想,自然其实怎样都可以。”

虞兮枝心道,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便也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

缠绕着虞兮枝神识的那缕剑意很有耐心,它虽然在呼唤虞兮枝,  却并没有催促,似是温柔又笃定般等着她来。

之前一路,  都是谢君知牵着虞兮枝的手走在前面,  但此刻,  既然剑意牵引的是她,便变成了她走在前面。

少女走的不,半途还会微顿脚步,再辨别一下方向。

白衣少年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看她头上的小树枝,  再看她垂顺的黑色长发,眼底便带了细碎的笑意。

只是他眼带笑意,  周身却始终冷冽,若是虞兮枝此时回头,再仔细去感知,便会发现,剑冢的剑风并不如自己感知的温柔。

如果说,割裂在她身上的剑风如雨,那么在谢君知身上的便如刀。

刀锋利可见血,然而却又好似忌惮着什么,这份忌惮,有些剑意暴烈虐极,却也有些叹气深深,悄然去拦那些暴戾之意。

谢君知的神识剑意压着那些剑意,几乎无时无刻不与那些剑意缠杀搏斗,他当然能感受到那些剑意的态度不同,可他却对这些叹息态度视若无睹,以一种不容拒绝的绝对姿态,将所有剑意一视同仁地绝对镇压了下去!

又哪里是刚才与虞兮枝友好打招呼的样子。

虞兮枝对自己身后近乎腥风血雨的剑意交缠一无所觉,握着她的手依然温柔而坚定,走在她身后的步伐依然信步闲庭,少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似是不愿再去看这世间。

剑意渐浓,虞兮枝走过峭壁,顿了顿,又折回,再顺着峭壁一侧陡峭的路蜿蜒而上。

路陡且窄,牵着手不怎么好走,但两个人绝口不提,始终双手交握。

要到顶端的时候,虞兮枝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抬头看去,一柄微薄的窄剑斜斜插在石壁山巅,似有尘土遮掩去了剑身的光泽,但却在她抬头望去之时,那剑便若有所觉,剑身微抖,将周身尘埃震落,再露出锋利剑身。

“……烟霄?”她愕然喃喃。

驻足在她矮一阶台阶的少年依然比她高出一些,紧挨着台阶的距离很近,远远看去,便像是两道身影重叠。

“这世上有很多烟霄,却也只有一柄烟霄。”谢君知也看着那柄剑:“便是你面前这一柄。”

“其余所有烟霄,都是仿这一柄剑制成。”

谢君知边说,又想起了什么:“伸手。”

虞兮枝怔然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

谢君知从芥子袋里拿出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盒子,放在了她的手心,再抬手将盒子打开。

几节断剑赫然在其,断剑刃薄且窄,赫然便是面前这柄烟霄的复刻版。

“这剑是……我阿兄给我的。”虞兮枝喃喃看着手木盒,再看面前那柄插在孤崖上的剑:“原来是仿制吗?”

“这世上,有许多剑庐,剑庐练器,也练剑。”谢君知抬手,从木盒拎出一片剑,他的手指冷白且长,断剑虽然已断,却兀自锋利雪亮。

他这样毫不在意地拿着,有一种莫名矛盾而脆弱的美,让人担心那剑或许会割破他的手,却也担心他手指微动,那碎剑或许便要化为齑粉。

“有的剑庐,只炼出过一柄名剑,这剑太有名,于是后世弟子便不断仿制,仿制出的剑,或有三分相似,或有四份相仿,便也都叫烟霄。”谢君知徐徐道:“但最初的那柄烟霄,就在那里。”

他话音落,手指已经将方才那碎剑片微弹,向着孤崖上飞去。

虞兮枝眼瞳微缩,却见孤崖上的烟霄有剑意散落,竟然不动,便将那剑片磨碎,再如铁屑般簌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