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见到谢君知了吗?”

长泓不知从哪里拖出来了一个蒲团,不怎么讲究地半跪坐了上去:“见到了。师父果然料事如神,那一梦入定丸的炼丹人,确实与谢君知有关。谢君知不好接近,昆吾弟子却总有些破绽。”

苍老的声音沙哑地笑了一声:“能拿到橘二的猫毛入丹,自然与谢君知关系匪浅,便是他的道侣,也不过如此了。”

若是虞兮枝在此听到这话,一定会大惊失色。

毕竟首先,橘二掉毛挺严重,只要在千崖峰,能拿到这猫的毛实在十分容易。其次,这人竟然单刀直入地说出了一梦入定丹,出了千崖峰之人之外,觉无可能拿到的特材料,难不成是认识橘二?

长泓一手撑地,换了个彻底跪在蒲团上的姿势,他动作颇有些缓慢,直到此刻,竟然才露出了些端倪。

――在历史旧影,被谢君知一剑斩之时,便是那持剑的,不过一个纸符人,但剑意还是那位谢小师叔的剑意,他便是境界比看起来还要更高许多,却也到底受伤了。

这样跪好后,长泓再敛了眉眼,深深俯下身,以额头抵地。

地砖冰冷彻骨,他的额头滚烫,将浮在地砖最上面那一层冰雪消融开来,再道:“我引他们入了廖镜城的历史旧影,看了当时全貌,再问了谢君知师父想问的那句话。”

“他可曾作答?”

“未曾,但……”长泓顿了顿,才道:“但他说我不应将一梦入定丹的制作人也一并拉入历史旧影,还说原来渡缘道还有一座没有被踏平的般若山,他记住了。”

寺那人沉默片刻,这样的寂静在这样的雪峰,便显得格外让人生怖。

长泓保持着叩拜的姿势,一动不动。

许久,那道苍老的声音爆发出了一阵大笑,那笑声有狂意,又好似有几分疯癫:“谢家人竟然已经不知般若山为何山、不知老衲为何人了吗?是渡缘道彻底抹去了我般若山的名字,还是谢家人要做昆吾山宗的狗?”

长泓静静听着,不发一言,只等老僧自嘲狂笑,任凭他的笑声激起了些灵气,再有缠绕着黑金之色的锁链雷光被惊动,从天而降,让整片空气都闪烁震颤,再猛地劈落于那渡般若禅院之。

老僧的笑声戛然而止。

锁链雷光消失许久后,他的声音才愈发疲惫地响了起来:“定天铃呢?”

“被谢君知毁去了。”长泓声音平直,但若是细看他的眼睛,便会在那份平直无波之下,看出深埋其的恐惧,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这样说出这句话的后果。

禅院再寂片刻。

院门微开。

一缕比焦土还要更纯粹枯焦的黑雾从院门探出,在半空顿了片刻,再狠狠地想着长泓身上抽了下去!

匍匐跪在地上的英俊僧人硬生生受了这一下,他之前本就在谢君知的那一剑下受了伤,再加上定天铃碎,他自己要逃出历史旧影,再逃出九宫书院,回到此处,伤自然更重。

黑影狠厉地落在他身上,长泓唇边很就有血渍渗出,然而他默不作声,就这样如沉默的石头般跪在那里,任凭那黑影在自己身上抽了一下又一下,直至身上的僧袍都被抽烂,整个后背都血肉模糊。

般若山上,寺寂,风雪也寂。

这样的抽打很便融入风声之,竟然好似从来都是这山上的一道,从未停歇的声音。

……

三千里之外再外,昆吾的郁郁葱葱逐渐转为金红,枫叶重重,远看竟然也好似仙山有金光。

橘二显然很是喜欢这样的色彩,毕竟落叶与它的毛色有那么几分相似,橘二高高兴兴地在上面踩来踩去,踩到微枯的落叶发出迭次脆响,再变成小碎片,这才满意地一个跳跃,在跃空的同时,被风吹出一小把掉毛,再冲向下一个落叶堆。

易醉眼疾手地俯身,一把抓住了那一小撮绒毛,再打开一个小盒子,仔细装了进去,再有些不知是羡慕还是感慨地看着橘二:“你说你每天掉这么多毛,怎么不会秃?”

橘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心道明明都是修仙人和大妖猫了,若是还要担心秃头掉毛之类的事情,岂不是白修了?

修仙人会秃吗?

除了渡缘道那群自甘秃头的秃狗,全天下也没有一个秃头的修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