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旨意自然没有任何人敢违抗,当时郑濯缨和秋瑛也算是好友,在宫也常目睹被郑玄离囚禁的秋瑛有多郁郁寡欢,但也许是时间真的能够改变太多事,又或是当时的郑玄离看起来足够深情,秋瑛终于还是爱上他了。
郑濯缨还记得那时候的秋瑛是如何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好皇后,要如何回应郑玄离的真心。
可原来郑玄离,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心,又或者说他原本就是这样一个病态的人,曾经从来都没有看过他一眼的人终于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时候,他忽然又开始觉得索然无味,最后甚至亲手杀了秋瑛。
所有人都以为秋瑛是因病而亡,只有郑濯缨知道,秋瑛到底是怎么死的。
从那个时候起,郑濯缨就知道,她的哥哥是个疯子。
所以她学会做一个懂事的妹妹,这么多年来做着皇室发言人的位子,也帮他掩盖了太多丑恶的真相。
可现在,她却还是免不了死在他手里。
“濯缨,朕也不想的。”
郑玄离面上从头至尾都未表现出一丝的气恼,他的面容仍是那样俊逸温柔,连那双眼睛都极具欺骗性。
他走到她的面前去,俯下身伸手要去拨弄她鬓边的乱发,却被她躲开,他的手只在半空停顿一下,便若无其事地收回,随后轻叹:“可是如今只有用你献祭,才能完成朕这最后一步的计划,朕必须要将那些夜阑人重新埋进黄土之下,你与朕有一样的血脉,你能帮朕完成这个计划。”
他冲她笑,又伸手轻拍她的肩膀,随后站起来,转过身时那张脸上便再没多少笑容,也不管身后的郑濯缨究竟是什么表情,他再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出了殿外。
“陛下……”立在外面的闫清一见他出来,便不由抬眼看了一眼殿门内,他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您真的……要将濯缨公主献祭吗?”
“除了她,你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郑玄离手指间摩挲着一粒失去了光彩的珠子,那是他亲手从那个叫楚沅的女孩儿手腕上的桌子里取出的,“纵她恨朕,朕也只能这么做。”
闫清跟在郑玄离身边已经很久,当然明白郑玄离的性子,他一时也不敢再多说,只是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平王偷入勉政殿,已被臣拿下。”
“郑灵隽?”
郑玄离那双眼瞳里光影更暗,他蓦地笑了一声,神情却冷了许多,“他可真是令朕失望。”
闫清捉摸不准郑玄离对郑灵隽的态度,但郑灵隽到底是郑灵信的亲弟,于是此刻便还是开了口:“陛下,平王年纪尚轻,容易受人蛊惑,臣以为……”
“清,他那不是年少轻狂,是他骨子里原本就有一半夜阑的血脉,这种人,终究算不得是自家人。”
郑玄离打断了闫清的话,将那颗珠子捏进手心里,“这宫虽阵法遍布,能令那夜阑王一时不得而入,但也到底只是时间问题,你让顾舒罗赶紧取出魇生花,今夜朕便要她重启缚灵阵。”
“……是。”闫清只得低头应声。
——
阴冷的牢狱里安装着一盏又一盏白炽灯,那样明晃晃的光线照着水牢里的水更显出冷淡的粼波,石壁上偶尔有蜘蛛爬过,还有老鼠吱吱的声音时不时地传来。
楚沅被绑在木架上,双手都被沉重的铁索压得抬不起来,她已经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也更无暇再去想更多的事情,她半身都淹没在稍显浑浊的水里,层层水波之下,是她看不到的一条又一条的蛇。
那些蛇没有毒。
因为它们这些天来已经咬过她太多次,但她却并没有什么毒的征兆,只是被尖锐的牙齿咬进血肉的疼痛仍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她脚上没有绑着锁链,所以只能自己拼命地挣扎双腿躲开那些蛇的攻击,但是她越到后来,就越发没有力气,双腿在冰冷的水里失去了知觉,再被那些蛇咬的时候也就不再觉得疼了。
脑子昏昏沉沉的,她觉得自己的眼皮似有千斤重。
异能暂时被封住,她根本使不出来,也没有办法摆脱目前的困境,这里静悄悄的,除了每天给她扔馒头的哑巴,她再没见过任何人。
那哑巴走路很轻,像个没有腿,只会飘的鬼,可这会儿楚沅听到的脚步声却很清晰。
“你还好吗?”
她忽然听到了一道声音。
楚沅勉强睁开眼睛,抬头看见站在牢门边的,是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