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灵持剑而立,他看着地上谢清荣的身体逐渐转化为寸寸白骨,附着在骨头上的皮肉也好像被火灼烧了似的,没有了踪影。
终究只剩一堆枯骨,一柄灵蛇剑。
魏昭灵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唇角又有血液渗出,他却已无暇顾及,强撑着身体迅速回到楚沅的身边。
“沅沅……”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想伸手去触碰她却又怕她腰腹间的伤口再流血,他的眼眶已经红透,连声音都有些抖。
“魏昭灵,”
楚沅勉强半睁起眼睛看他,“你不要难过……”
她几乎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去抱他的腰,她仰着头望他,勉强地冲他笑,“这原本不是你的错,”
“你还有我,我陪着你,你不会自己一个人,所以你不要因为谢清荣而难过。”
即便是到了这样的关头,即便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晰,但她还是强撑着要同他说这些话。
她太明白他是怎样一个人,
她知道,
无论是魏姒,还是谢清荣,那都是他曾独自一人在西洲牢狱里时,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执念。
他为仇恨而活,
却终究被自己曾最珍视的人辜负,
回望曾经,他在乎的人,竟无一人是自始至终站在他那一边的。
这般残得慷慨激昂, 末了,他先看了一眼那少年刀锋上滴下去的血珠, 又抬头去看少年清癯苍白的面容,小心翼翼地道:“难道魏小公子你……就不想为你魏家,为清荣太子报仇吗?”
少年明明已是形销骨立, 但那区别于原人的深邃精致的骨相仍令他看起来漂亮得令人心惊,他浑身都沾染着斑驳的血迹, 有西洲牢狱里的那些家伙的, 还有他自己的。
一柄软剑轻轻晃动, 月亮的华光映在他肩头, 剑上, 凛冽的寒光也随着柔软的剑刃而来回摇晃。
“好啊。”
凛风吹着他鬓边的浅发, 少年被风雪浸哑的嗓音不甚清晰, 他慢条斯理地用剑刃挑起冰雪,又在一旁死尸的衣料上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那双眼瞳漆黑又阴郁, 脸颊上残留的血迹也为他增添了些诡秘的颜色。
这一生,他已经决定要做个疯子。
哪怕满手鲜血,他也不在乎。
辽阔的雪地里,有侍卫撑着纸伞来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将宽大的披风裹在他身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风雪更深处去。
可少年却忽然停了下来,他大约是听到了什么不太寻常的声音,身旁有人撑着伞,提着灯,他在伞下临着灯火回头,却看见一个少女艰难地背着一个年轻男人一步步地往前走。
少女有一头蓬松的卷发,她的脸被寒风吹得已经有些泛红,可她的鬓发却被汗水湿透。
他听到那少女大声在喊那被她半背半拖着走的年轻男人的名字:“魏昭灵,我带你回家,回去见你姐姐。”
那年轻男人的样貌同他一模一样,他听见那个男人茫然开口:“回家?可我的家不在那儿……”
而他又听见她说:“我答应你,等有一天,我会带你回你的家,回魇都去看一看,好不好?”
“魏昭灵,只要你还活着,你就能回去,我会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