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诚惶诚恐地回答:“在后花园,现在请了庙里的人正在办法事。”
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里放着几个蒲团,跪着几位穿着青灰布衣的僧人, 嘴正在念着咒, 手的木鱼也一敲一敲地发出声响, 为这平日里旖旎之处增添了几分肃穆。
“我们为各位师父准备了斋饭, 还请各位移步。”真娘招呼着那些僧人前往用餐之处。
时以锦见法事结束,这才上前找真娘:“真娘, 若是有空, 不妨和我们谈谈。”
真娘点了点头,偏头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对司刑处的人说道:“请跟我来。”
时以锦看着身旁的真娘,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今日的真娘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将往日里的锋芒也收敛了起来, 早已没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意气风发,像是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到了房间,宋陌竹也直截了当地从画眉手接过了昨日那件黑袍还有两个荷包, 放在桌上推到了真娘面前:“真娘,不,应该叫你杨丘,你能同我们讲讲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黑色长袍,真娘苦笑了一声:“我昨日在烧东西的时候,就感觉身后有人,却什么都没发现,果然是你们。”
被真娘这么说,时以锦心下也没有浮现出任何关于窥视的负罪感,如无意外她猜到了面前的人就是本案的真凶,而且真娘似乎有意让他们发现真相。
时以锦追问着面前的真娘:“当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烟柳的案子又可是你犯下的?”
“现场的字是我写的,人也是我杀的,”真娘的坦白来得毫无预兆,“这几日我不停地做噩梦,梦里全是烟柳的脸。不过我也认了,这样我就可以早点下去见桃香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时以锦没想通的是真娘的作案动机,她一直认为真娘莫非是随意牺牲了楼里的一个姑娘的性命,只为了查清当年桃香的命案。
“我本来没想杀她,”真娘突然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盯着时以锦,“是她再三威胁我,甚至想要杀我,我失手才杀了她,就连那栏杆也不是我锯的,是她自己锯好的,却送了她自己的性命。”
真娘说起这话来,语气带着嘲讽和自嘲,唯独没有犯下罪行的悔恨。
宋陌竹语气不善地问道:“她威胁你的事,可是与得月楼的幕后老板有关?”
宋陌竹此话一出,就连司刑处的其他人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是,烟柳无意看了我的信,借此让我给她大笔银子赎身,我给她了几次,她却越来越得寸进尺,想要将我的位子取而代之,掌控得月楼,”真娘不带感情地说着,似乎在讲述旁人的事情,“她与邱五一向有仇,案发当晚,她知道邱五和邱宁约在了这间小屋见面,也约我来这里,想要将我推下楼,还想要嫁祸给邱五。可惜,推搡间她没站稳,就跌了下去。”
听到这里,时以锦想着这里就和得月楼下人说的话对了起来,烟柳四处对其他人说她有情郎为她赎身,也不过是放出的烟雾,实际上赎身钱是从真娘这里敲诈来的。
“她一跌下去我也慌了神,”真娘还在有条不紊地说着,“从楼上看到她的身影,我就想起了桃香,当年桃香也是那样没了命,你说这是冥冥都注定好了。我将计就计,仿照着当年的坠楼案,写上了‘丘’字,这样就可以就让人怀疑起邱家的人。”
时以锦不解:“当年的桃香的案子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我和桃香两个人分别都是不同楼里有名的清倌,她叫桃香,我叫桃枝,我也常常来折花楼来找桃香说说话,桃香只有没人的时候会唤我真名,也不知道被谁听到传了出去,说桃香有个叫杨丘的情郎,”真娘说起桃香脸上才浮现出一丝柔和,“我原想着替桃香解释清楚,桃香却不肯,因为这样她才可以正大光明地接近邱今平。”
其他几人听到这里,也都噤了声。
“就算邱今平年岁已大,有了家室,有了女儿,只是利用她查案。我多次劝她不要动心,她还是一厢情愿,却没想到招来了杀身之祸。我当初怎么也没想到桃香会无缘无故出了事,直到我知道她尸身旁的‘丘’字,别人都以为是她没将‘邱’字写完,只有我知道那是她想传话给我。”
真娘一旦讲到邱今平,神情难以掩饰着恨意,对真娘来说,邱今平就是间接杀害了桃香,也难怪真娘会想着陷害邱宁。
时以锦听着真娘之后的叙述,眼前仿佛闪过了无数想象的场景。
时光若是能倒回到五年前,真娘一听到“丘”字就立刻去了两个人秘密地点,在城郊的一颗大树下,挖出了当年桃香买的一个匣子。
匣子里正是当时她们姐妹一同绣的荷包,约定了之后彼此要送给心上人,匣子里还存着邱今平和真娘往来的信件。
她打开最后一封,就看到一个遒劲笔锋写着:“从今往后,我不再前往得月楼,万望珍重。”
枝繁叶茂的树下只剩下真娘一人抱着匣子哭得撕心裂肺。
后来,就有陌生的人找上真娘,说若是她想知道桃香去世的真相,就要出面经营得月楼,她这才改名换姓,摇身一变成了真娘。
当初她听到邱家全家获罪,她认为这件事是邱今平对桃香见死不救遭的报应,但她却始终没有找到真凶。
时以锦却还是不解:“你既然一开始想要隐瞒真相,为何又将荷包埋在花园让我们发现,甚至处理衣物也十分潦草。不止是我们,谁都有可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