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疏眉直听得心生敬畏。诸如这般的神鬼之说,她儿时也听过些许,亦知得凡婚丧嫁娶一类的大事,有些头脸的人家大多要请高人来择个吉日。但她对这些素来都只是将信将疑,如今眼见这样一座坟因为这类说辞成了这般模样,心中大是震撼。
她忍不住地追问谢无:“这些说法是真的?”
“我哪懂这些。”谢无笑音短促,又一睇那青苔满布的墓碑,“要骂就骂,尽兴而为。”
温疏眉薄唇一抿,转过头,直视过去。
这块碑底下埋着她最怕的人,她四年来最挥之不去的噩梦。现在她站在这里,看着那被青苔攀爬的名字,依旧觉得刺眼。
她于是在心里骂了起来:
许至儒,你个……你个为老不尊的老混账!
泼皮无赖!
你个……你个……
更多的话,她便是在心里也骂不出了。高门大院里长大的姑娘,从小被教导得温柔贤淑,不会那许多市井里骂人的浑话。
她不禁觉得不畅快,便在心里又默念了许多遍“你死了,我不怕你了!”“不要脸是你的错,不是我的!”一类的话。
正自要再想些新词,耳边疾风“嗖”地一过,不及回头,便见一物啪地撞在墓碑上,磕了个粉碎。
外头的硬壳掉到杂草里,蛋黄蛋清却糊在了青苔上,湿嗒嗒的,瞧着怪恶心。
温疏眉猝然回头,谢无正从布兜子里再捡出一枚鸡蛋,见她一脸愕色,就皱了眉:“上坟不得带点东西啊?”跟着就抛了抛手里的蛋,问她,“你来一个?”
温疏眉直觉得开了眼界,
她从没见过这样“上坟”的。
短暂的踌躇之后,缠绵四年的恨意便令她走了过去,接过谢无递过来的鸡蛋,转身走回目前。
她想起了谢无与孙旭在院门口说的话——他原该是想找些臭鸡蛋来的。
但没找到,真是可惜了。
“啪”,又一枚蛋撞在了墓碑上,粘稠的液体渗进青苔,滴里搭拉地往下垂。
好恶心,却也痛快。
“再来一……”她边说边转身,目光所至,声音辄止。
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身后,与她近在咫尺。她这样猛地回头,差点撞到他。
一股莫名的局促忽而涌起,她噎了噎,声音低下去:“再给我一个。”
“给。”谢无一递,将整只兜子都给了她。
她抬眸迎上他的视线,他比她高很多,垂眸看着她,犹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她总觉得他这副样子十分疏冷,现下却莫名觉得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