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父亲不说,她也晓得。
——这天下谁又敢招惹司礼监掌印太监裴徊光?江山万里在他脚下,皇族帝王不过他笼中雀。
他就是人间恶鬼,是活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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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才蒙蒙亮,整个沈府挂起大红灯笼,目之所及,一片鲜红之色。远处山雪相衬,更显得喜气溢溢。
沈茴坐在镜前,由着宫婆为她梳妆挽发。
两个丫鬟站在宝屏旁窃窃私语。
沈茴收起思绪,转眸疑惑望去。
大丫鬟沉月立刻疾步走过来,俯身在沈茴耳边小声说:“表少爷昨晚连夜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由地,沈茴眼前浮现表哥萧牧那双通红眼睛。
“阿茴,哭什么?你两个哥哥不在了,不是还有我吗?”
“阿茴,保护好自己。”
“阿茴,你等我。”
表哥话再次跳进沈茴耳中。沈茴迅速闭了下眼睛,忍下眼中酸意。
所有人都叫她保护好自己。
她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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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舆在仪仗簇拥下,穿过都城,入了宫,在正殿停下。沈茴将手搭在宫嬷小臂上,缓步拾阶而上。
凤冠珠帘轻晃,割乱视线,沈茴望向高处帝王。
皇帝眼底一片青色,那是重欲留下痕迹。可即使这般,尚能瞧得出皇帝年少时俊朗神姿。
沈茴终于走到高处,立在皇帝身侧,望向下方乌压压人群,听着百官拜贺之声,久而不歇。
册封礼毕,在乐部奏乐声中,沈茴转身,往皇后所居永凤宫去,最终坐在绣满金丝翔凤大红喜床上。
她抬眼,打量这永凤宫。
这洞房之礼本该在永凤宫举行,可皇帝已多年不曾踏足永凤宫,到了吉时,令皇后沐泽之后,再往元龙殿承欢。
听说,这永凤宫是皇帝为她长姐所建。
听说,她二姐正是躺在这张床上,流尽最后血,耗干最后一口气。
沈茴搭在床沿指尖颤了颤,心尖尖跟着疼了一下。她细白手指慢慢蜷起,悄悄攥起了拳。遮面珠帘遮住她微微泛红眼睛。
她先前还可以眉眼含笑让家人放心,如今真真离了家独自困在这红墙深宫里,那深藏在心底惧意才慢慢开始晕开。
毕竟,她不过是个刚刚及笄小姑娘罢了。又因幼时体弱跟着外祖母生活在江南小镇,这京都勾心斗角权贵嘴脸,实在是接触不多。
宫嬷进来,毕恭毕敬行了跪拜之礼。宫女鱼贯而入,皆双手捧着一干卺礼之物。
沈茴心头一紧。
皇帝荒淫,宮嫔不尽其数,宫婢臣妻随意采撷。民间暗传皇帝早就被女人榨干,更甚有人传皇帝早晚要染了脏病,毙在女人身上。
这样帝王,又害死了她姐姐,即使如今遵旨当了皇后,沈茴又怎么可能欢喜温顺地侍奉?
沈茴垂眸,摸了摸腕上精致银镯。银镯做工精良,一环一环竹骨相扣,十分别致。
“娘娘,该沐浴更衣了。”
沈茴眼睫颤了颤,将手递给宫嬷,由着宫婢侍奉着脱下繁复厚重宫装,沐泽之后,换上一身正红襦装常服。
从始至终,宫嬷在一旁盯着,将沈茴发间簪子取下——侍奉君主,身上自然不得有尖利之物。收拾妥当之后,沈茴乘坐软轿,去了元龙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