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猜不出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那您也无需担心我的存在。”徐辞野握紧他长了老年斑的手,看看他,又看看顾钰,“我不是来与你们为敌的。”
这话虽未完全挑明立场,但也足够清晰了。
顾钰看向他,深邃的眼眸泛起审视,意味深长道:“这么说,徐将军在我和皇帝之间,更倾向于护着我了?”
徐辞野挑眉,“本将军听不懂大都督的意思。”
顾钰没再问下去,聪明人一点就透,不必刨根问底。这些年,顾钰与朝的人交往不多,与徐辞野更是没有交集,但徐辞野的背后是整个神机营,犹如一个杀伤力极强的精锐部队,绝不可小觑。神机营一直是神袛般的存在,是禁军的坚固后盾,顶得上百万雄兵,这也是沈槿愿意给神机营花费粮饷的原因。可沈槿肯定想不到,他着重培养的神机营提督,却与他背离了心。
徐辞野或许与自己一样,从未与沈槿拧在过一起。
顾钰收回思绪,看向躺在床上的老人,“您老安心养病,外面的事交给我,放心。”
这人很少对自己说软话,显钧伯费力地点点头,“还有一事,请大都督帮忙记挂。”
顾钰知道他要说什么,宽慰道:“我会尽从鞑靼王子手里要回世子。”
“好,”显钧伯闭上眼,嘴里念叨着,“那就好。”
等老人睡下,顾钰和徐辞野走出屋子,静静走在抄手游廊上,谁也没有先开口。伯府的廊外种植了许多蝴蝶花,听说是显钧伯世子最喜欢的花卉,想是老人家太过思念儿子,才叫花匠种满了一整个园子。
顾钰和徐辞野经历相似,年少丧父,都对父亲有着很深的怀念,都能体会显钧伯的心情。徐辞野停在一簇蝴蝶花旁,开口道:“大都督还是尽从鞑靼将人要回来,看样子,老人家熬不过下个月了。”
行将就木,非人力可挽留,能不留下遗憾最好,而老人家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到儿子平安归来。
虽然显钧伯世子生性顽劣,沾花惹草,可血浓于水,身为父亲,怎会舍得儿子在外面受辱。顾钰懂这种心情,又在能力范围内,也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廊到尽头,宁若冰迈着莲步走来,脸蛋煞白,下眼睫青黛一片,看起来像是偷偷哭过,“大都督,徐将军,我爹怎么样了?”
徐辞野叹口气,道:“伯爷年纪大了,又对世子思念过深,心疾加心病,还是要府里多费些心思。”
宁若冰身体颤抖,走到廊柱前捂住脸,消化着悲伤,“爹爹是家里的顶梁柱,有爹爹在,伯府一切太平,若爹爹驾鹤西去,我真怕府再无安宁。”
在辽阳,无人不知显钧伯府内人事关系复杂,时常闹出家丑,宁若冰的担忧不无道理。
可顾钰像是没有听出她的弦外音,只道了声“珍重”,就提步离开了。
面对这般绝情的男人,宁若冰掩在绣帕下的手慢慢收紧。
顾钰离开后,徐辞野也不好多留,回了客院。
从两人这里没得到温存,宁若冰冷下脸,朝正房走去,刚进屋,就见自己的庶妹蹲在父亲床前默默抹眼泪。
演给谁看呢?
宁若冰走过去,提溜起宁若浅,“父亲还没怎样呢,哭丧什么。”
宁若浅扯开她的手,“我难过,哭都不行吗?”
“要哭回屋哭去,别在这装孝顺。”
从小被嫡出的姐姐排挤欺负,宁若浅早习惯对方表里不一的做派了,努着鼻子哼一声,弯腰摸摸父亲的手,转身离开。
等庶妹离开,宁若冰遣退下人,坐在床边,“爹爹。”
显钧伯皱眉睁开眼,虚弱地问:“冰儿有事?”
宁若冰俯身,小声道:“爹爹,您可有什么话要叮嘱女儿?”
“冰儿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