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 京兆府内。
江鄞与同僚阅罢卷宗,正伏案写呈。大门被人敲响,江府的仆从躬身进来, “大人,少夫人有话,急召您回府一趟。”
江鄞话没听完人已经站起来了,搁下笔又捡起来,看了眼写到一半的呈,恪尽职守道:“若无要紧事,回去告诉少夫人,我忙完再回。”
同僚张少尹“哎”了一声,站起夺了他的笔,惊惶劝道:“呈不急,下午回来写就是。少夫人既要见你,你去,去!”
江少尹惧内惧得满京皆知,惧得整个京兆府跟着怕他家夫人,生怕他一个忤逆不逊,江少夫人就提刀杀进来。
那江少夫人是蒙大统领的嫡女,自小习武,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巾帼。他们都见识过的,真动起手来不敢说能打过。
“张大人说的是,想是内子遇事解决不得。这样,我午后立即回来。”江鄞深以为然地扔下笔,理好官袍仪表,大步流星迈出去。
他怕蒙焰柔在家等急,拒绝坐轿,翻身上马驶出京兆府。
路上行人络绎,江鄞勒紧缰绳放慢马程,心里揣测蒙焰柔会有什么要紧事。
似是听见有人唤自己,他眼一抬,见是燕世子与贺小侯爷。
二人闲庭信步似的,各执一把玉骨折扇,腰坠香囊、玉佩,质彬彬地朝他作揖。
江鄞笑吟吟地攥住缰绳回礼,燕世子抬头,目光期许地看他,“江大人有公差?”
江鄞客气道:“是府上有急事,我回去看看。”
蔺长星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温尔雅地点头:“好,江大人去吧。”
江鄞被他真诚盯着,心想这世子爷果是南州水乡养出的好脾气。对谁都和颜悦色,从不摆尊贵主儿的架子,也不惹是生非。
不惹是生非的都是菩萨!
京兆府每天至少一件皇亲国戚为非作歹的案子,有人敢告,他们就得管。这让江鄞头疼不已,不管不配为官,管了又都是怨债。
京兆尹程弢是侯爵之尊,尚能镇得住权臣贵胄们。可惜他老人家年岁已高,即将致仕。手底下三个少尹,无论年长与否,又都差了些气魄。
但这不是江鄞最操心的。
到了江府,江鄞疾跑回房,见谢辰正悠然地坐书案前看书喝茶,他家夫人则神情复杂凝重。
“辰辰也在呢。阿柔,喊我回来什么事?”
蒙焰柔道:“关门!进来说话。”
江鄞就着小厮端来的水洗了把脸,又把人都赶出去,将门关严实。他见蒙焰柔不太对劲,不安地蹲下问:“出什么事情了?”
蒙焰柔瞪了眼罪魁祸首谢辰,对江鄞道:“问她去。”
江鄞保持蹲姿,老老实实地换了个朝向:“到底什么事情?”
谢辰看他身穿绯红官袍,将官帽抱在怀里,忐忑地望过来。她心叹蒙焰柔怎么把他欺负成这模样,都已做上高官,还像小时候一样听话。
“江少尹,先起来说话。”
“哎呀,急死我了,”蒙焰柔忍无可忍,把江鄞从地上拎起来,压着声音吼:“她招了!早有情郎,但不是盛匡!”
江鄞到底见过些大世面,见这事情与他无关,立即舒了口气。他撑着膝盖起身,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笑呵呵道:“那是谁?”
谢辰重复一遍:“蔺长星。”
江鄞一口茶水喷了出去,又慌忙扯来干帕子把官袍擦干,惊魂未定道:“谁?!”
谢辰终于开诚布公道:“不忍再瞒你们,我与燕王世子确有一段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