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竹忽而伏身,趴在桌案上,呜咽着哭了起来。她双肩颤抖,泪水滚滚。一夜之间,先为姆妈哭,再为时雨哭。伤痛压身,满心凄楚,人间何其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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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戚映竹便又病了。
姆妈早上起来时,见她昏迷在床榻间、出气多进气少,当即大惊。成姆妈见窗子紧闭,扔在床上的玉枕上泪渍斑斑,软枕被女郎抱在怀里。成姆妈将她扶起时,戚映竹额头滚烫,面容青白,唇瓣干得发裂。
成姆妈慌张地再摸女郎的心跳,近乎听不到心跳声,更加慌神。成姆妈唤者戚映竹的名字,先把一点儿药丸喂给她,她唤不醒戚映竹、怕得自己也落泪时,窗子支棱被推开。
成姆妈慌乱抬头,见到少年立在屋。时雨愣了一下后,向里舍走来。
成姆妈忘了自己对时雨的忌惮,一时间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时雨,你来看看我们女郎……要找大夫啊。”
时雨脸色苍白,但是成姆妈看不出来。
时雨俯身,将只穿着衣的少女抱入怀。成姆妈呆愣间,见时雨将人抱着就往外走,连忙道:“你要带女郎去下山找医工?不、不行的,女郎现在心跳衰弱至极,我们以前请的医工说,这时候不能让她乱动……”
时雨:“可以的。我可以护着她的心脉。”
成姆妈兀自担心时雨不懂医术,会耽误女郎的救治:“可是……”
时雨不理会她,抱着戚映竹向外走。他满心凄惶,昨夜回去后依然是心里害怕,才今早来看她……他明明是要杀她的,但是他看到她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又忍不住抱起了她。
时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成姆妈拿着戚映竹的斗篷追出来:“穿、穿上!莫让人看到我家女郎现在的样子。”
这一顿折腾,便是两个时辰。戚映竹在医馆的救治下安稳了下来,成姆妈担心地在里面和医工说话,那医工小声:“你们女郎这不行啊……还是另请高明吧。再多几次,小老儿真的救不了她……这心脉怎么一次比一次弱了?”
成姆妈苦笑,心知随着女郎渐长,心口疼的次数就越来越多,那心脉自然越来越弱。曾经做侯府千金时,多少珍贵的药材吊着,也堪堪保命……而今……穷苦小镇,怎可能有比京城那些御医更厉害的医者呢?
若是能回京城,还是要回京城的好。
成姆妈谢过那医工,自然又是时雨给她们主仆垫的钱。成姆妈心里发虚,只因债务越来越高。女郎在里面歇息,成姆妈定定神,出去向时雨道谢。
作为一个外男,时雨自然是将人送来后,不被允许入内。毕竟是心脏之处,不能被外男看。成姆妈本头疼,以为按照时雨表现出来的“不谙世事”,定然缠着要留在里面。
谁知时雨那般好打发。医工让他出去,他就出去了。
成姆妈走出医馆,看到时雨背对着她坐在医馆前的台阶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少年身量修长,肩宽腰窄,劲背挺直……只是后背,都是充满力道的。
对于柔弱的、整日在病榻间消磨时光的戚映竹来说,时雨恰恰踩到了戚映竹最想要的那个点。
他出现得那般恰好,恰好的……让成姆妈怨他出现。
若他不是江湖人士,是哪家豪门贵族郎君,姆妈巴不得两个少年整日卿卿我我。
时雨回头,看到姆妈。
成姆妈对他解释女郎如今的情况,厚着脸皮不安道:“又欠了你的钱……我们会还的。”
时雨低着头,浓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目光。时雨慢吞吞的:“别让央央知道我来过。”
姆妈愣住:“啊?可是……你做了好事,你不想……”
——让她更喜欢你一些么?
时雨心想:不想。我只想杀她,走到了这一步……我不能再心软。
他讨厌死了戚映竹!
他已经确定再和戚映竹这般下去,他就会变成金光御……整日担惊受怕,整日牵肠挂肚,整日被这个追被那个杀……这难道是什么好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