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掌柜和小二在柜台后忙活算账, 一只手在柜台上敲了敲。掌柜抬头, 看到黑衣少年淡漠的脸色:“我有事找你, 答应吧。”
时雨心后悔,他怎么不理智地多开了一间房?那……多贵啊。
掌柜听他话说得不妙, 立刻变脸:“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小二惊叫:“掌柜的!”
时雨手向前一伸, 扣住掌柜的手腕。掌柜脸色几下变得苍白,想要呼救,自己却艰难地开不了手。一旁小二眼见不好, 转身要跑,却见时雨另一只手在柜台上一敲, 一方砚台弹起,不知如何,那砚台砸向小二的后脑勺。
“砰”一声, 小二被一方砚台砸晕。楼下转悠的客商们, 全都向这边看来。
再有一个小二贴着墙发抖, 他被时雨抬目一望,这小二比之前的机灵,连忙对四周要围过来的人说:“客人放心, 放心!只是他被我的砚台砸到了, 没事、没事。”
时雨俯身靠在柜台上,仍抓着掌柜的手。他眼神依然清澈平静,不见杀气。但是……掌柜额头上冷汗涔涔:“客、客人……有话好、好商量, 我、我都答应。”
他的手腕被松开。
听到时雨说:“我不要后面开的那间房了,你给我全额退了。”
掌柜:“……?”
他被威胁到这个地步,差点死在这人手下,这个少年的要求,仅仅是退钱?掌柜盯着时雨半天,时雨以为他不愿意,不觉偏头思考,看是否要再威胁一下。
然而这掌柜沧桑无比道:“少侠,你若只是要退房,直说便是……何必如此?”
——早早说了,他也不用吃苦啊!
时雨诧异地眨眨眼。
时雨认真地将掌柜还回来的铜板一枚枚藏进腰包里,他低头数钱时,耳听八方的能力让他注意到戚映竹的影子。时雨仍在生气。
——堂堂“恶时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难得好心地要帮一个女郎的忙,那个女郎还拒绝了。
时雨很生气!
戚映竹太弱,他即便生气,都寻不到出气的地方。只怕自己碰她一下,她就倒了。这般憋屈的感觉萦绕少年心房,时雨能想出的法子,就是不理她。
“时雨——”
戚映竹借了客栈的后厨灶房,想熬一碗银耳汤去哄时雨。她在汤里加了不少糖,自己压根吃不了,除了时雨也没人会喝。戚映竹小心地端着这碗烫,走到客栈门前。
她竟然刚进门便看到了站在柜台前的时雨,戚映竹开心地唤他一声。时雨扭头看她一眼,把他的荷包一收,掉头便跑。他身形极,如风如雾,几个纵跃间,待戚映竹踩进了客栈大门的门槛内,她已经看不到时雨了。
戚映竹:“……”
她心里好气又好笑,但想了想,戚映竹还是慢吞吞地端着银耳汤上楼,要再去敲客房的门。那掌柜和小二缩在墙角,见到戚映竹和时雨认识,他们眼睁睁见那美丽女郎去上楼寻那家已经换了人的客房,然而因畏惧时雨,他们又不敢开口。
时雨坐在客栈外的参天古树的浓郁枝叶间,他晃着一条树枝,明晃晃的阳光从他肩头擦过,照入客栈的走廊。时雨托腮,看着戚映竹站在那间他已经退房的客房门前。
时雨本性的“坏”“恶”,始终影响着他。何况戚映竹那般带他,他怀着一腔要报复的心,看到她弄错了,也不出声,就静观不动——
戚映竹敲敲门,好声好气:“时雨,别生气了,是我之前话有歧义,让你误会了。
“时雨,我本生在此地,家里姆妈归处也未曾解决。何况我体弱如此,如何能跟你走呢?
“我也不愿走远啊。我只是想过平静的乡野生活……”
她絮絮叨叨,声音又低又柔,在门口说了许久。坐在窗外树上的时雨,听着听着,他越来越别扭,越来越觉得哪里不舒服。他不能体会到戚映竹的心境,可是他坐在阳光明亮处,看着光暗明灭处的戚映竹,微微发起了呆。
他想到了昨夜。
他没有语言形容那种感觉……但是她菱粉一样洁白的脸,瀑布一样压在枕下的长发,面颊的绯红……每逢他弄得厉害了,她欲哭未哭的声音,她抱着他哀求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