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拔匕首,唐琢依然是等死。
卫士们推脱与茫然间,听到跌撞的脚步声。他们以为时雨去而复反,立时回头:“谁?!”
众人双目震动,看着一身血、脸上也被枝蔓划破的青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青年衣袍上全是割伤的痕迹,线头粗糙,麻衣浸湿。
那个男人低头看着血泊的唐琢,声音喑哑地低笑两声,声音如鬼磨石:
“我可以救他,他也得救我。如今你我皆是虎落平原,要不要合作,唐二郎可以考虑一下。”
唐琢因失血而全身冰凉,他躺在血泊,艰难地对那摇摇欲晃、偏偏站得笔直的青年点头:他其实没有别的路走。
但凡谁在这时可以救唐琢,唐琢都会选择合作。
接下来,卫士们寻了马车,让唐二郎和这危险的男人坐进去。男人进去后,就为唐二郎干脆利索地拔了匕首。这人为唐琢包扎伤势的动作粗鲁又古怪,但是唐琢也别无可求。
现在只求回府,找人治伤。
车厢内,青年淡声:“找民间医工,我也需要看伤。”
唐琢点头。
马车过一道坊门,宿卫军在外要求检查,称今日城有刺客,每个进坊出坊的人,都要接受锁查。
车,青年的手指,无声无息地抵在了唐琢的咽喉上。唐琢艰难地扶着自己的上,推开车窗露出半张白如纸的脸:“端王府二公子,你也敢拦?”
外面人低头。
他们靠着唐琢的身份,过一道又一道的关卡。期间听说端王府大公子被刺杀已死的消息,外人以为唐琢急着回府是为自己大哥的死亡,更不敢阻拦。
车气氛越发沉闷。
终于,到了端王府所在的坊,唐琢煎熬了这般久,恢复了一点力气。他虚弱地靠着车壁,沙哑开口:“阁下是……”
对面的男人抬起眼,说出唐琢已经猜到的那个答案:“金光御。”
唐琢盯着人看了两刻后,马车停下,唐琢眼睛憋出了红意,被卫士们扶着下马车。与金光御擦肩时,唐琢低声:“合作愉。”
金光御沉静地看着他。
车门重新被关上,他听到外头紧张的声音——
“二朗,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血,难道你也遇刺了?”
“二郎节哀,大公子他、他……”
紧闭车窗光线晦暗,这里拦不住金光御。金光御坐在幽静的马车,他低头,看自己一臂一手的血。他摊开掌心,掌心落着一只染血的珍珠耳坠——
今天早上,他扮作“柏知节”迎娶宋凝思时,在宋凝思登上马车前,掀开车门,为宋凝思戴上了这双耳坠。
他那时顶着柏知节的面皮,对着宋凝思笑。他深深地望着宋凝思,给她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夫人,新婚乐。”
坐在华盖罗帐香车的女郎手持珠玉却扇,她面容精致,气质温婉,看着与十几岁的少女,已经分外不同。
她坐在车,心神不宁,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她像是被“柏知节”打招呼的声音从噩梦惊醒,一下子握住手扇子。
她盯着“柏知节”。
她对自己未来夫君,露出那种努力真诚的笑容:“夫君,新婚乐。”
金光御看着她,放下了帘子。
罗帐和帘幔阻断视线,马车帐下的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宋凝思忽然察觉到什么,她掀开车帘向他看来,但男人已经背过身,转过了肩,不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