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柱用手抹了一把嘴,破锣似的嗓子发出声响,“妈,你要是不给我粮食,我就站在门口,让大伙瞧瞧妈你有多么狠心,要饿死自己的亲儿子!”他流里流气,一副赖皮模样,鼻孔朝天。
社员听到林三柱的声音,立马来了精神,看戏是最好的解压方式,他们围在林三柱周围,指指点点。
林三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人一多,他发挥的空间就大,他声音提高,朝屋里喊道:“我辛辛苦苦喂猪挣工分,风里来雨里去,到头来竟然吃不上粮食!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说完,他用手把头发往后一梳,动作潇洒。
林奶奶听到后,从屋里出来,她骂骂咧咧道:“我要是没良心,就不会给你粮食吃!养猪才赚几个工分,我跟你爹一天就能赚10个工分,还有老大老二,都比你强。”
林奶奶一共生了五个孩子,老大林大柱、老二林二柱、老三林三柱、老四林四柱、老五林五柱。
林三柱撇了撇嘴,语气不满,他说:“妈,你咋不说老四老五呢?尤其是老五,多大了,家里还供他上学,也不知道你给他的那些钱都用来干什么了?瞧人家二哥的大闺女,不仅享受一等减免,还往家里拿钱,老五差远了!”
学校一般会有减免政策,针对贫下农的子弟,老林家十八代贫民,自然符合要求,而且是一等减免,即减免学费的15倍。
林二柱的大闺女叫林青芸,是老林家的曲星,不仅学费全免,午还能在学校食堂免费吃饭。
林奶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大声骂道:“你这个兔崽子!”
“妈,你这是心虚了!也是!老五能读高,我们其他几个兄弟,小学都没上!”林三柱大声嚷嚷道。
林奶奶偏心小儿子是大伙都知道的事,五根手指有长有短,更何况林五柱争气,在南峪公社念高,说不定将来能读工农兵大学呐。
林奶奶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前年,你脑袋被驴踢了,在家躺了半个月,后来好了,也不干活,非说自己脑子坏了,得接受教育才能好。那段时间,你整天往大队小学那跑,说啥子好好学习,放屁!我看你就是偷懒!你要是有老五一半的能耐,我能不待见你?”
林三柱鼻子哼哼两声,呛声道:“咋是放屁呢!我去大队上学,一分钱没花!比不上老五,花着家里的钱,吃着家里的粮食,啥事也不干,以为自己精贵的很!”
林三柱能去大队免费上学,沾了林青芸的光。
林青芸每年夏天都会去大队义务教书,意思是无偿劳动,大队长欢喜的很,一看是林青芸三叔想上学,直接免了学费,让他跟着十岁大小的娃娃一起念书。虽然学费不到五分钱,但是五分钱也是钱啊。
更何况,五分钱买的东西多了去了,比如糖水罐头,橘子罐头,糖葫芦的话能买两根,瓜子的话能买一大包。
“老五就是比你们精贵,你娘我愿意供他上高咋地了?不让他下地挣工分咋地了!”林奶奶的偏心就是这样光明正大。
没办法,家里出息的只有老五,其他几个儿子傻的傻、憨的憨、没脸没皮的没脸没皮。
林三柱嘲讽一笑,他妈眼里只有老五,其他人都得往后排,“妈,你愿意养老五就养老五吧!反正我不养了,我都结婚有闺女了,咋说也是养闺女!养兄弟算什么事啊!还是一大家子养一个兄弟!这事说出去让人笑话!”
他眯了眯眼,露出痞气的笑容,说道:“我也不眼馋老五的粮食,你把我和我闺女的粮食给我就行,你给我,我立马拍屁股走人,你要不给我,我就闹到老队长那去,老队长不行,还有大队长,大队长不行,还有公社书记!”
林奶奶刚想说话,就被林爷爷打断了:“把粮食给老三!闹大了,丢的可是咱老林家的脸!”
林奶奶见自家男人发话了,只好从里屋里拿出两袋粮食:“按人头分的,你们人少,吃不了太多,粮食就给你这些!”
林三柱立马接过来,用手掂了掂,“妈,家里还有鸡蛋吗?”
林奶奶听到“鸡蛋”两字,白了林三柱一眼,“鸡蛋是给芸子的,没你的份,更没你闺女的份,”小辈里面,林奶奶最疼林青芸,谁让林青芸小小年纪就能发章,别说十三生产队独一份,整个大队也没有比得上林青芸的后生,更别说林青莱了。
说起林青莱,林奶奶就头疼,这孩子咋这么不要脸呢,把人家知青小伙逼到墙角,跟个土匪似的,幸好年纪小,不然的话,非得定一个“流氓罪”不可!
林奶奶回到屋后,跟林爷爷抱怨道:“你说老三咋这么不要脸!气死我了!干个活,不如女娃子,吃饭倒是积极,想想以前一到饭点,老三跑的比谁都,吃的比谁都多!我藏的东西,哪次不都被他吃了!上次又是撒泼又是打滚的,要了我十几个豆薯!这次呢,不到一个月,家里的粮食又少了大半!你说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林爷爷吧嗒吧嗒抽了口旱烟,说:“他刚搬走不久,这粮食就当补偿吧。”
因为林青莱这件事闹得轰轰烈烈,惊动了老队长不说,严重影响了林青莱其他几个堂姐堂妹找对象。于是,一家人投票表决,把林三柱一家赶到了山脚下。
原先林三柱一家住的屋被改成了书房,专门给林五柱和林青芸用。
这俩人是老林家的骄傲,不客气的说,也是第十三生产队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