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水稍微放松,往嘴里吃菜。
元空没吱声。
杨老慢声说,“我在崔琰面前不好说的太明白,许术提出的这个兴学非常微妙,他后头站着你二弟,你二弟背靠温林两家,当下许术放出去这个讯息,是要看陛下反应,陛下不排斥,自然的,温烔和林远虎也会借机推举,那兴学的把握也就大了,如今陛下是在等玄明回来,一旦玄明回来,这事必然要有定论。”
元空按住筷子,“外祖父是说,兴学势在必行?”
杨老面色沉重,“咱们大魏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儒释道各有所长,自陛下登基以来愈加倚重佛家,你要明白,他并不是真信奉佛家,实在是他那身病只有玄明主持能替他医治,有朝一日这病根治,玄明的利用价值没有了,佛家定也随着衰落。”
“父皇痛恨病体,先前一直迟疑不想让主持医治,后来受方玄子诱骗服食幻灵丹,去了半条命,兴学兴儒家我能理解,道家他岂会同意?”元空不确信道。
温水水瞅着他,“陛下生了病,只有玄明主持能治他,这不是威胁吗?”
元空乍愣。
杨老点点温水水,赞许说,“水水说到点子上了。”
温水水腼腆的低笑。
“陛下给了玄明最大的体面,等玄明当真替他医好病,威胁也就消失了,当初你母后被诬陷散播谣言他都能不顾及我和容家直接废后,玄明更容易被他鄙弃,他随便提拔其他教派,就算没有道,也可以是旁的,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佛家迟早会被打下去,”杨老缓声剖析道。
元空捏紧手,顿时难安起来。
温水水小口啃着米饭,不免担忧,“虽然我不懂兴学,但科考本身就是儒学包揽,推崇这个就意味着天下的读书人都有机会往上攀爬,这谁不愿意呢?”
“有才学的人入科场,父皇也应该开心,”元空顺着话推测道。
杨老眼眸泛深,“所以兴学是个好的举措,但断断不能由二殿下发起。”
元空替他盛了碗汤,“主持很就会回来。”
杨老起身道,“我要进宫一趟。”
元空忙跟着他起来,“父皇不一定听您的。”
杨老与他笑,“兴学这个东西,若是早二十年,最适合去做的人应该是我。”
元空一顿,早二十年,杨老还在朝堂,那个时候他和林家分庭抗礼,林家在朝堂盘根交错,自上往下巴结者众多,曾有人戏言,这朝野上下循吏1者比比皆是,武百官说的好听人数多,但归根结底也是党羽派结,那些初初入朝的学子,要不然随波逐流,和其他人一样归入权贵门下,又或者在翰林院被遗弃,只等着哪日明弘帝想起来了,才有机会入朝,可是入朝了还是面临抉择,随权贵,与他们醉生梦死,随清流,为着朝政奔波,这些人太少了。
当初杨老门下有不少这样的学生,寒门士子不受重视,即使有才,明弘帝说不用就不用,这举朝寒门的力量极其微薄,他们没有权势,没有银钱,想做成一件事只能靠一腔热血,但帝王要的是他们鞠躬尽瘁,他们想做事,得先让帝王看见他们的价值,这些人的价值,抵不过权贵一夜逍遥的开销。
“兴学如果由你二弟督办,他会让那些支持他的学生出头,这样天下学子都会支持他,他赢得了民心,这是暂时的,如若他有机会登基,兴学就会变质,往后寒门越发难出头,朝堂各个职务都可能塞满了权贵的旁枝,权贵愈加高高在上,百姓只能世世代代被奴役,他们失去了翻身的机会,科考也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杨老如是道。
元空说,“您去劝父皇,他莫非就能想明白其的道理?萧笙祁在父皇面前甚是安分,您说的这些都是预知,父皇疑心太重了,不会听您的。”
杨老拍他肩膀,“我不过是去提醒他一声,他如果还有点脑子,就应该懂得,权贵是不可能真的拥立儒学,即使是国子监,那里面都有各家权贵塞人,他要是真心实意想兴学,就得找一个不是权贵的朝官出来,我不相信他这点都做不到。”
元空怔怔望着他,“您别去,我去。”
去了极有可能触怒明弘帝,他年纪大了,不能再受惩戒。
温水水慢慢划掉碗里的饭,细嚼慢咽再喝一杯水,才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道,“……我有个问题。”
元空和杨老同时回视她。
温水水紧张的揪着手,“就,就你们没想过让温家和林家分开吗?”
元空、杨老微懵,这温林是枝理交接的,温烔的夫人是林家嫡次女,如今萧笙祁又是他们共同扶持的,温烔再蠢,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跟林家闹翻。
元空与她淡笑,“你长在温家,你父亲和林家关系你应该明白,离心很难。”
温水水稍有窘迫,“父亲都能纳妾了,还为了那个外室跟母亲起争执。”
她在杨老面前还是守礼的,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杨老听着笑出来,“可你父亲和他夫人也还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们是一家人,吵架是一时的,他们的目标一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