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时,蹄声一顿,马车停在了荀府门前。

车内寂静无言,林琅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唯有微红的耳梢透露些许心绪。

荀宴牵起小孩,带她步下马车,最后道:“我收下你,不是想要个只有些小聪明的苦力。多两碗饭而已,我还不至养不起。”

言语很不客气,却让林琅猛地抬头,直直看向他的背影。

公子的意思他明白,不可止步于此,不可骄矜自喜。

他原以为,卖命便是对公子最好的报答了,但公子显然不屑如此。

极力抑制住汹涌澎湃的情绪,林琅步下车,紧跟而上。

荀宴归府从不大肆宣扬,他身为小辈,本也无需迎接。

但钟氏估摸着时辰,早已在正厅等候了。

钟氏年四十有三,面上并不显老,唇边常含笑意,目光慈和,令人一见便不由心生亲近。

她的身畔,跟着五岁的孙儿泽,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凳上,一同等待小叔。

泽好诗书,生来聪慧静,最崇拜的却并非祖父荀巧,而是行事果决、武兼备的小叔。

闻得动静,小泽按捺不住,跳下凳迎人,奔至门槛前又慢了脚步,矜持地停下。

见得小孙儿这番动作,钟氏不由含笑,鼓励道:“小叔不是答应过,回来后会第一个抱你吗?”

泽听言,跃跃欲试地又进几步。

脚步声近了,他期待地抬首,果然见到了思念的小叔,随即一愣。

小叔臂已抱了个同他年岁相近的小孩。

最先注意到的,是小孩圆溜溜的脑袋和乌黑的眼睛,大约是察觉了他的目光,也低下脑袋看他。

俩小孩对视了会儿。

这是弟弟……还是妹妹?泽迟疑地想。

“阿栾。”荀宴唤他一声,将静楠放下,转而抱起了小侄儿,眸浮起微不可察的笑意,“重了些。”

泽纠正,“是长高了。”

眼下,他更关心的却不是小叔了,落地后问道:“这是妹妹吗?”

“阿栾觉得呢?”素来沉稳持重的小叔,给他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泽眨了眨眼。

穿着粉色衣裳的,难道不是妹妹吗?

泽如此想,转眼看见静楠的脑袋,又不确定了。

荀宴转身向钟氏问安,“一别多日,让母亲担忧了。”

“男儿志在四方,你行事从来有分寸,我并不担忧。”钟氏顿了顿,弯眉,“只是不由牵挂。”

若非要列个名次,阖府,无疑是钟氏在荀宴心地位最高,亦最为亲近。

她虽为慈母,但从不以关爱拘束儿孙,恰到好处的理解、从不越线的关怀,便是钟氏养育儿孙之道。

当初,荀宴初知身世,在京又处处不适应,是钟氏耐心的陪伴、开解,令荀宴慢慢打开心扉,接纳了自己的新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