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旁多为居舍,左右清静,唯有道道树影摇晃。静楠渐渐错开一步, 看向地上那道颀长的影子,再瞧面前的青年, 神色认真,不知想了什么。
被看的人身后似长了眼睛, 不一会儿就停步, 转过身来,“走不动了?”
静楠摇头, 停顿一息,又步跑上前来, 自然地将手放进青年掌。荀宴身体微微一顿, 很恢复平静。
在二人身后, 着便服暗跟来的几个侍卫, 瞬间离得更远了。
“哥哥不喜欢我交友。”静楠偏首道,双目澄澈, “清风镇是,这里也是。”
她神色略带疑惑,方才似也是思考了会儿才得出这个结论。
荀宴一笑,“夫大寒至,霜雪降, 然后知松柏之茂也。友之一词并非人人能用, 你提的那些, 不算。”
如何称得上友人?静楠问起这话,荀宴沉思片刻,决定让她亲眼见识一番。
二人途转道,去往晓风书院。这座建于城湖畔的书院原为几个落第秀才合力所建,不收束脩,只为育才。官府得知后感念其诲人之心,层层汇报,最后上达天听,皇帝得知后大为赞许,拨冗亲自察看,决定由官府出资扩建学院,保留原规,收取弟子只看天资品性而不重家世。
书院建成伊始,有当世大儒坐镇,国子监博士偶得空闲亦会来此授课,一时间无论达官贵人或平民子弟,皆视晓风书院为读书圣地。
上京人蜂拥而至,不免鱼龙混杂,到如今,晓风书院收取弟子依旧不分家世,但到底不复最初单纯。
早在荀宴少年时,就经历过这等书院,虽是读书之地,但也不可避免以家世钱财取人,欺凌之事,屡屡发生。
入内时,晓风书院刚巧下课,学生或位上温习,或外出走动,静楠一眼就注意到坐于末尾的一位少年,身着布衣,清瘦无比。
少年周身无座,其余人三两成群,唯他孤零零一人,俯首阅卷,时而闭目默背,一副专心模样。
忽然,有几人起身朝他走去,嬉笑搭背,很是亲昵,又抢去他书本高高举起,将他做功课的纸夺去,指指点点。
“这是他的友人吗?”荀宴问。
静楠答当然不是。
今日正巧有位国子监博士当值,偶然见过荀宴一面,被他召了过来。
博士尚未来得及欢欣,先被荀宴付与一物,“帮孤去交给他。”
荀宴目光所指,正是那被人欺凌的少年。
“殿下识得他?”
荀宴微微一笑,避而不答,“拿去给他便是。”
博士不明所以,还是遵他之令,入内,在众学子的慌张走向少年,亲手将那物交给了他。
少年愣住,却见博士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宛若滴油入热锅,霎时间这间学堂就热闹起来,起先故意捉弄他的几人呆了一呆,立刻凑上前来,不复粗暴,变得友善无比,试图看一看那是何物。
恰巧又开始上课了,少年书本被送回座,不仅如此,前方几人还主动将座位搬至他身旁,见他笔墨几乎用尽,主动予他笔墨。
荀宴又问:“现在呢?”
静楠看过全程,似是懂了荀宴的意思,摇头,又点头。
“日后你会看到更多。”荀宴淡道,带着她离开了此地。
学堂内,少年避开其他人目光偷偷展开手之物,随即一愣,里面什么也不是,仅一张白纸而已。
他下意识看向窗外,但那里只余几枝枯木,并无人影。
…………
书院耽搁了些时辰,午后的暖意退散,北风拂面,袭入衣衫之,让静楠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