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婆子去了,她立在檐下焦急等待。
那边,管事婆子穿过房廊,刚刚出垂花门便碰见了正往这处行来的扶苏。
正是晌午时分,春日光照暖融,山青花燃之下,男子的脸被衬得犹如玉塑精雕般出尘。只是男郎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眉眼之隐隐可见潜藏着的阴暗怒色,像被积压在平静湖面之下的波涛汹涌。
“公子。”管事婆子福身请安。
扶苏看她一眼,“你是内院的,出来做什么?”
管事婆子赶忙道:“昨日来的那位陆家女郎说要见国公大人。”
“见父亲做什么?”
“说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
扶苏嗤笑一声,“不必去寻了,我会处置。”话罢,扶苏一抬头,正看到不放心管事婆子,悄悄跟在后头过来的陆婉吟。
其实陆婉吟是躲着的,可惜晌午日头太大,她纤细凝长的影子落在青石板砖上,正将她鬼鬼祟祟的模样完全暴露了出来。
“是。”管事婆子应了,躬身退下。
扶苏倚靠在垂花门边,朝陆婉吟的方向偏头。
陆婉吟立在那里,从雪白的墙壁后头露出半张脸。她的肌肤素白,香腮微粉,黑发松散垂落,并没有怎么打理,软绵绵搭在香肩粉颈处,堆云似得。
扶苏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陆婉吟急了,赶紧提裙追上去。
她跨过垂花门,踉跄着几步跟上大踏步往前走的扶苏。
“跟着我做什么?”男人负手往前走,语气冰冷。
“公子不是要帮我?”陆婉吟疑惑歪头。她听到了刚才扶苏跟管事婆子的对话,他如果不是要帮她,那为什么要打发管事婆子走?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男人冷着脸往前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陆婉吟。
陆婉吟直觉不对。明明昨晚上这清濯濯的男人已对她卸下心防,怎么现在又变得比之前还要冷淡了?
“可是刚刚公子明明说会处理此事。”陆婉吟心急之下直接拦住了扶苏。
扶苏脚步跨得大,被陆婉吟一拦截,差点撞到她。男人堪堪止住步子,两人之间只隔一层薄薄的空间。
距离太近,陆婉吟又立在前面的石阶上,扶苏一垂眸,看到她嘴角晕开的胭脂。
胭脂是昨日留下的,今日陆婉吟起得急,没来得及精心装扮,连口脂晕了都不知道。
其实那一抹晕出来的口脂很浅,浅到要两人距离很近才能看到。扶苏下意识抿了抿唇,他想到了酒杯边缘的红,含入口的酒,沁入脾肺的香。
妖精!这是一个满嘴谎话,心机深沉的妖物!
扶苏面色霍然一沉,转身朝房廊另一边走去。
陆婉吟一愣,刚才男人临走前落下的最后一眼,暗沉沉的,像是冬日里最冷最寒的那块冰直直扎进了她心底。
小娘子愣了许久才急忙去追。
扶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冷若冰霜的面容没有半丝变化。他心带气,越走越急,脚步也越跨越大。
房廊前方是一片细密竹林,有枝桠横出。翠绿的颜色,略浓,略艳,肃冷,与小娘子最喜欢穿的裙衫颜色完美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