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跑了大半日里, 男人却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也不说话,像是完全遗忘了马车厢里头还有她这么一个人。
“扶苏!”陆婉吟急了, 伸手去拧他。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使劲一扭。
“嘶……别拧, 别拧……马车要歪了!”扶苏被陆婉吟突然一拧, 手劲一松, 话还没说完, 脱了缰的马儿突然往旁边的田埂里一栽,然后连人带着马车厢一起摔了进去。
“哐当”一声, 田埂震动。
前几日刚刚下过雨,冬日的天总是阴寒,淤泥不散, 陆婉吟和扶苏双双栽进去,再冒出头的时候就变成了两个泥人。
陆婉吟愣了一会儿, 突然爆发, “扶苏!”她扯着嗓子喊完, 就感觉嘴里一阵泥腥气。
男人瞧见她的模样, 浑身脏兮兮, 连脸上都没有幸免, 只一双眼珠子黑白白的露出来, 怒气冲冲,火光点点。
现在,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一刻, 扶苏像是被她眼里的野火烧到了身上,开出了绚烂的春花。他猛地伸手,一把扣住她唯一还干净的后脑勺,然后突然挑开她的领子,对着她还干净的脖颈使劲亲了一口。
“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陆婉吟使劲打他,终于把人推开。
扶苏大笑着,曾经风华一世的扶苏公子,现如今真的像是一个疯癫的泥腿子一般。他牵着她的手,强硬的半拖半抱,将她带到岸上去。
陆婉吟落地,看到正在泥浆里挣扎的马儿,转头对扶苏,“这个马儿怎么办?”
扶苏还没上来,他踩着烂泥巴过去牵马。
马似乎是生气了,怎么都不肯起来,就躺在泥地里打滚,甩得扶苏身上到处都是泥点子。
当然,他本来全身上下就都很脏。
扶苏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马儿就是不肯动,要在泥浆里坐窝。
扶苏朝陆婉吟摊开手,“不行。”
这一刻,陆婉吟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废物。她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因为脸吗?
陆婉吟提裙……提不起来,都是泥浆水!陆婉吟气呼呼地甩开裙裾,跳进泥坑里,然后带着怒气一把抓住沾满了泥浆的缰绳,使劲一拽。
马儿仰着脖子叫了一声,四脚乱蹬,依旧不肯起来。
陆婉吟生气了,她对着它的屁股猛踹,一边踹,一边骂,“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宰了!”
马儿被陆婉吟踹了好几脚,吃痛,终于是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站定后使劲一甩,原本就已经睁不开的陆婉吟这会子真是连五官都扭曲了。
“擦擦。”一块素净的白布从一旁递过来。
陆婉吟转头看去,扶苏黑乎乎的指尖捏着一块白布。
她问,“这是什么?”
扶苏道:“汗巾。”
陆婉吟:……
“你自己擦去吧!”话罢,她牵着马从田埂里起来,然后猛地跃上去。
扶苏赶紧也从田埂里爬起来,还没跟陆婉吟搭上话,就见那马儿撅着被踹红的屁股,“得儿得儿”地跑了。
扶苏拿着汗巾,站在寒冬里被吹成了泥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