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也在演奏,没怎么注意,只能说基本旋律肯定没错。至于那些格格不入的部分,怎么说呢……”
摩挲着下巴,曾勇思索合适的形容词。
“当时听着很怪,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那种情绪表达方式好像蛮有意思的,水平绝对不低,不过仅限独奏,放在乐团就不太合适了。”
丁志新懂。
好比伴唱不能比主唱突出,乐团里的小提琴手也不能像独奏时拉得那么自我和突出,声音必须融合在小提琴声部里。这与水平高低无关,即便拉得再好,只要是以乐团的形式表演,任何乐手,包括首席,都不能像独奏那样无拘无束地表达。
因着这个约束,读书时,他拒绝过好几个还算不错的乐团的offer,想成为可以展现自我的独奏家,类似朗朗、李云迪。但成为独奏家很难,除了业务能力,还有太多影响因素要考虑,所以他最后还是进了乐团。
当然,能进乐团而不是去当什么琴房老师本身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尤其他进的是魔都爱乐乐团,表面上看起来刚成立,实则大多是魔都交响乐团老师们的得意门生,可见水平之高,甚至顶尖乐团的进入难度不比成为知名独奏家的难度低。
只是很可惜,进乐团预示着必须拉得“千篇一律”而不再是“你自己”,这就是这就是牺牲和取舍的地方。
回想起自己初进乐团的无奈,丁志新的情绪便从担心变为了幸灾乐祸。
总归她三个月后就会离开,这几个月体会一下没有个人风格的痛苦也好。
没有失去,哪知道珍惜!
搞清楚了姜扶瑶被指挥叫出去的原因,和好哥们随便聊了两句,丁志新便放心地坐回去,继续练谱子。
而那边,姜扶瑶也是在反复思考和寻找自己演奏过程不自觉的“突兀”之处。
各声部都有自己的首席。小提琴有各种指法,包括换弓,小提琴首席便是乐团对这些的标准,也可以说是定调性的一个人,简单来说就是课代表。
跟着首席来到单独的房间,以他为心,几个板凳摆成了个半圆。
为了更好的观察和学习,姜扶瑶没有假客气地让位,直接“抢”了首席正对面最近的位置,眉心不自觉微拧,视线一会儿紧紧凝在首席拉着小提琴的手上,一会儿落回谱子,左手按弦,右手拿弓,无声跟练,又在首席让他们练习的时候反复对比和思考这与自己平日习惯的区别。
这里揉弦但不要揉太多……声音更坚实一点……用顿弓……
感受着自己逐渐与首席无二的旋律,心因被公开点名批评而带来的挫败感散去,姜扶瑶眉眼微弯。
其实这事不难,毕竟她水平摆在那里,但正如钢琴演奏员要和调音师磨合,她习惯了独奏,自然也需要与乐团惯有演奏方式磨合的时间。
新来的小提琴演奏员没几人,房间也不大,首席很便发现了姜扶瑶演奏方式的改变。
听着她巩固的再次练习,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打节奏。
进步斐然,甚至他都找不出错误,而且是这么短的时间……
首席微微眯眼,旋即轻笑。
不愧是他和闫老师都看的人。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一个女工作人员探头,朝他们笑笑。
“闫老师来了,你们回去吧,马上要集体排练了。”
这么?!
几个新来的小提琴演奏员眼都有些慌乱。
事实上,他们也和姜扶瑶有差不多的“突兀”问题,好在平日的练习没有她那么“与世隔绝”,也是有“问题更严重”的她作为陪衬的原因在内,相对来说便融入得好一些。
因此,方才“被牵连”他们才没什么意见,甚至还有些庆幸头上有个顶锅的,不至于让他们成为那个引起注意的尴尬存在,更是意外之喜地得到了额外的一天“小灶”时间。
虽说指点他们的第一声部的首席,但人家水平高,只是帮他们熟悉一下乐团演奏模式完全是“杀鸡用牛刀”,哪有什么好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