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珩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他久违地梦到了一个人。
梦到了他那个早逝的母后。
萧知珩以为自己经常头痛失眠,久不做梦,都要忘了故去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了。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不去想起的旧人往事只要是存在过,那在心底始终还是有痕迹的。
他还记得亡故的母后,样子都记得很清楚。
他的母后有很多个样子,可不论什么样子,她在人前都是个端庄温柔、高高在上的皇后。哪怕她虚弱病着,哪怕后来精神失常,私底下时而狂乱,别人都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萧知珩梦到了一些不着边际的画面。
梦到了年岁尚小的自己。
画面里,他的母后被关禁闭,她在佛堂里戒躁静心,日夜不休地抄录了满屋子的佛经,散落得到处都是。
他悄悄来看她,依言跪在蒲团上,旁边看着。他心不安,连连喊了好几声,她像是听不到,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最后经幡被急风翻飞,连到了烛火,烧了起来,她才回神。
不过她的回神,只是停下了笔,木然地坐在原地,静静看着,像是放任不管的意思。
她开口问:“珩儿,你想出去吗?”
没等他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了,“但出去又能怎么样呢?终究不能长久,那跟烧死在这里又有什么区别?”
佛堂开始大火蔓延,他心生惧意,连声求救,痛苦地挣扎。
最后他的母后才从魔障清醒过来那般,惊慌失措地将他推出门外。
而她自己留在了火海里,不知是凄厉地笑,还是哭。
萧知珩在梦里被推出去的那一刻,他一下就惊醒了。
睁开眼时,梦里的画面仿佛还没有散退,他眼里出现了短暂的空茫。
“殿下醒了?”
叶葶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带着一点喜悦的情绪,一下就把萧知珩拉回了现实。
他看向她,背对着日光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他那颗躁乱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这才是真的。
萧知珩有些头疼,开口时他的嗓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孤睡了多久了?”
“几个时辰。”
事实上,太子殿下这一觉睡得很是深沉,已经睡了很久了,毕竟他现在醒的时间,都到傍晚了。
萧知珩也不用再问,看一眼窗外的天色,就知道自己躺多久了。
叶葶发现他面上没什么血色,唇色也有点白,惊道:“殿下面色怎么那么差?是身上冷吗?”
她动作有点凌乱地去扯榻上有些滑落的被子,又去探他的额头,不过她的手就被抓住了。
萧知珩轻笑了下,似有些无奈,低低道:“紧张什么?孤没事,做了个不好的梦而已。”
梦而已。
说着,他用力地压了几下眉心,然后就自己慢慢地起了身。
叶葶本来还是担心来着,但见他只是刚醒时有些不对劲、面白如纸之外,起来后他就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她的心才松了一点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