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河站在露台边,确认地看上几眼。
此时天还蒙蒙亮,那辆黑色牧马人就静悄悄地停在一棵树下,不发一言,可应急灯在闪烁。过了几分钟,傅星河发现车主人久久没有动静,他便穿上外套下楼了。
“林天?”傅星河敲了敲车窗。
他睡觉的姿态像个孩子,侧着身,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看起来极度缺乏安全感。他好像有些冷,无知无觉地蹭了蹭双腿。他也没听见有人在叫他,睫毛深深地垂下来,在脸颊上打着浓重的阴影。
傅星河不知道他到了多久,他就这样睡的?
他又敲了敲车窗,林天这次有了些许反应,他翻了个身,像只什么大型犬似的又蜷缩了起来。
傅星河尝试着拉了下车门――没想到就这么开了。
“林天,”他俯身,拉了拉他的胳膊。“怎么这么睡?”
林天睫毛颤了几下,像是被人惊扰了梦,最后又陷回梦境。
傅星河低头注视他毫无防备的睡颜半晌。
最后他抽了林天的车钥匙,接着他把打横抱了来。林天身高摆在那里,身材也是实打实的,对傅星河来说,重量并不算很轻。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抱起来了。
傅星河把他抱上了楼,他看了看沙发,脚步不停地把林天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还给林天脱了鞋。
林天迷迷糊糊地醒了,他半睁开眼,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哝说:“傅医生……我做梦了啊,你是不是抱了我。”他脸侧在枕头上,接着用下巴蹭了蹭被子,似乎是眷恋那股气味。
傅星河心想他睡的可真够迷糊的。
他轻轻关上房门,戴上耳麦听着歌跑步。
过了十分钟,林天彻底清醒过来了。他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了看这床,这被子,然后嗅了几口。他后知后觉,这他娘的不是做梦啊!!
林天震惊了半天,接着乐不可支地傻笑起来。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悄咪咪打开门,看见傅医生在跑步。林天偷偷地看了会儿他奔跑的帅气背影,最后又偷摸关上了门。他回到傅医生的床上,林天觉得自己不换衣服就这么躺人家床上,挺不要脸的,但他还是没忍住。
他把脑袋埋进傅医生的枕头里,像小狗似的眷恋地滚来滚去。
真好闻啊。
但他除了翻病例,他还得撰写论文,一只手哪里忙的过来。
“可……”“我来吧,”林天自告奋勇,说完顿觉不太合适,“这些东西……我看没事吧?”
傅星河望向他。护士长便替他答道:“这也不是什么机密,行行行,没问题。”她也不是不想自己来,可医院工作忙,加上傅医生并不习惯和别人共处一室,她只能打消想法。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和傅医生相处得很不错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傅医生又说了声谢谢,似乎是同意了。
护士长替他把针头拔了,用镊子夹了一团棉花按在针眼上,她让林天来按会儿,道:“等会儿六点半还有两瓶要输。”
林天有些如临大敌地按着棉花,他托着傅医生的手,努力地,维持着正常呼吸。
他能感觉到傅医生望着自己的视线,他那些细微的不自在,全被纳入傅星河的双眼。
傅星河心里有一瞬的怪异,最后他觉得,大概是林天性格有些腼腆罢了。
林天没计算时间,他不知不觉,已经按着棉花许久了,直到傅医生咳了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发呆了。
他尴尬地把手拿开了,傅医生似乎没注意到他的不对,道:“帮我找一下,2015年4月的档案。”
林天讷讷地嗯嗯了几声,蹲下身去找。案宗被摆在地上,摆了一整面地,而且每个都长得一样。林天一边找,一边将文件分门别类,年份从小到大,从上至下。他找到2015年的,然后翻到了4月份。
在他找的时候,傅医生也没闲着。他看了一上午病例了,加上之前做的那个十小时手术,他对于要在柳叶刀上发表的论文,心中已有一番腹稿。
傅星河一抬头,便觑见他认真找资料的的模样。这些几乎卷宗铺满了整个病房,他分的很有条理,所以林天从蹲着,改为跪在地上,傅星河看了眼他撅起来的臀,又别过眼去。
林天举起傅医生要他找的文件,问:“是这个吗?”
“对,你翻到79页,从第四行念给我听。”
林天愣了一秒,“好……是颅咽管瘤这个吗?”
傅星河点头。
林天照着念了起来,傅星河一面听,一面思索着在纸上写着什么,林天不敢分神,但眼睛还是瞟了他两下。他看见傅医生的好看的手指,还有他的字——非常好看的字。
他曾经去高三办公室,偷过傅医生的语文试卷。悄悄复印了,他又给还回去了。
林天买了临摹纸,整天在家里临他的字,临他的作文。
就好像着魔了一样。
闵老师呢,看见他的字也说过:“小天啊,你这个字不错,和你一个师兄很像,但是你还缺了点风骨。”她抿嘴笑,“他是临王羲之的。”
后来,林天真的管林老太爷,要了一副王羲之的真迹。
林老太爷也好书法,哪怕是送给他最喜欢的孙子,也是肉疼了一番,要他一定得好好练字。
林天帮了傅医生一下午的忙,他还不知道自己每次弯腰找东西时,傅医生都会不经意地瞥他露出来的腰身一眼。
晚上,闵老师又给他打了电话,听说他要给柳叶刀写论文,又不住地夸他,让他别太累了。傅医生说:“林天帮了我很多忙,他是个很细心的人,我很谢谢他。”
“对!”闵老师立刻附和道:“做事细致,认真,滴水不漏……他性格很可爱。”
傅星河嗯了一声,闵老师说:“对了,我让他给你带饭时,多给了一双筷子,他吃没吃?”
“他没吃饭?”傅星河忍不住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