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肆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打春暖花开进宫,到草枯叶黄秋时节,竟进宫四月有余。日子不禁过呦!头搭在窗沿上,朝望着永和宫门,口嘟囔:“怎么还不到?”
北星在窗外笑出声:“主子呦,短短一炷□□夫,您都问了不下十遍了。这天儿还未亮呐,皇上兴许还在梦呢!”
“哪有!”荀肆将头缩回来,不死心又探了出去:“那觉有什么可睡的?出宫还不赶早?”
“不是您赖着不起的时候了?”正红在一旁将她拉回来,为她披了件披风:“这会儿外头已经凉了,千万要仔细着,不能着凉。”
正说着,外头马蹄哒哒哒踏在甬道上,踏破空寂。荀肆抬腿跑了出去:“走走,来了来了!”
云澹坐在马车内,车还未停稳,便听到静念急急说道:“您慢点儿,当心摔到。”话音刚落,马车门便被推开,一个兴高采烈的小圆球跳了上来,一屁股坐到云澹对面,连请安都不记得了。
“出宫这么开心?”
荀肆鸡啄米似的点头,在宫内关久之人,这会儿的开怀装是装不出的。
“出息。”云澹指了指一旁小桌上摆的吃食:“吃吧,路途不近。”
荀肆也不客气,端起一碗莲子羹仰头干了,又塞了两个肉包子,心满意足拍拍肚皮,而后才想起拍马屁:“皇上真是一个贴心人儿,臣妾出门儿都想不起要带吃食。”
云澹看她一眼:“就知晓指望不上你。朕问你,你如今怎么不叫朕兄长了?不与朕做兄弟了?”
“怕皇上不愿呐!”
“倒是不反感,你在太上皇太后面前别说漏嘴就成。”云澹忍不住又叮嘱一句:“端出一副恩爱和睦的架势来,于你而言难不难?”
“不难不难。”荀肆忙摆手。这难得一年一次的出宫机会,可不能搞砸喽:“您说如何恩爱,臣妾就如何恩爱。”
“那你还记得如何哼唧吗?”
“记得记得。”
“好。”
云澹不想父皇母后担忧。他打小在他们面前谨小慎微,生怕他们哪天掰了散了,后来他们真的掰了散了,那几年的云澹度日如年。再后来,父皇去寻母后了,打那以后,自己又成了那个孤家寡人。一年就见这一回,云澹不想搞砸了。
这马车晃晃悠悠往城外走,到了城外山脚下,马车便上不去了,要走路。路边小溪潺潺,漫山火红金黄,荀肆如那放生的小马驹,欢自在朝上跑,一点不受约束。到了半山腰,瞧见一座木房子立在那儿,扭头问云澹:“这就到啦?”
云澹摇头,指着前头的小溪:“见到那条小溪了吗?顺着小溪一直向上,到哪儿覆着雪的山尖儿便是了。”
荀肆开心的跳了起来:“好好好,再远点儿更好!”离了京城,径直奔陇原最好!撒腿向前跑去,到了溪边,看到散落的树屋,一旁的山上小羊、小鹿在打着盹儿,忍不住赞道:“这是人间仙境呦!”
愈朝前走愈是寒冷,荀肆却跑了一头一脸儿汗。不知不觉到最高处,回头一望,林深秋黄冬雪白,经年的树屋接连排布,溪水蜿蜒向下,不知怎的,竟有些想哭。鼻尖一下就红了。
云澹手指刮在她鼻尖:“冷了吧?”随手从静念手拿了一件兔绒披风帮她围上,捏了捏她的小脸儿。
待二人抬头,看到前头的树屋前站着两个人,男子眉目朗阔,女子风华绝代。是云澹的父亲景柯和母亲舒月。那女子比宫那些嫔妃还要好看呢,荀肆心想。
云澹握住荀肆冰凉的小手,带着她走到二人面前,微微完了身:“父亲,母亲。”到了这不兴宫里那些规矩了,儿时如何叫,这会儿就如何叫。
荀肆听他这样叫,也忙请安:“父皇,母后。”
舒月见这荀肆体魄着实不一般,笑道:“我以为你会朝我抱拳?”这你我一出,架子便没了。
荀肆一听,嘿嘿一笑,双手抱拳朝舒月一送:“见过母亲!”尽显将门之后的风姿。
舒月笑出声,瞅瞅荀肆,又瞅瞅云澹:“别说,你二人一动一静,倒也相宜。”
云澹微微红了脸,自然未逃过舒月的眼:“瞧瞧我们星儿,多大人了,还脸红。”
星儿,原来这厮竟有这样可爱的乳名。
“你可有乳名?”舒月见荀肆听到云澹的乳名之时那一抹坏笑,轻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