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思量许久方渐渐入睡,梦又是荀肆那声脆生生的韩城哥哥,唤的他心头一酸。抱不得碰不得看不得的荀肆!
第二日睁了眼,打马去营地,路过学堂听到里头朗朗读书声,教书的是个女夫子。陇原没有女夫子,韩城担心又混进细作,于是拴了马去看。哪里是什么细作?是那个引歌。她倒是好命,才来陇原几日便寻到了这样的好营生。韩城有时会觉得上天不公,为何引歌命这样好,遇到了荀家和自己,逃出了青楼,换得一个自由身。而荀肆却还是要在那个宫,从此哪儿都不能去了。
引歌回身看到韩城站在窗外,陇原四月微风抚柳,衬的他没有那样可怖。
引歌因为他有事,是以给娃娃们留了功课,便出来给他请安:“给韩将军行礼。”
“不必。”韩城指指里头:“何时来这里做先生的?受何人所聘?”
引歌见他问这个,便将尹先生要她教书之事粗略说了,而后问韩城:“可有不妥?”她担忧自己贱籍在身,会误了这些孩子。
“并无不妥。回头要尹先生去衙门,将学堂多了一名先生之事记个档,他日若有人问起,也算名正言顺;令,你平日在这里教书,这条街看的清楚,平日多仔细外头,若是过往有可疑之人,便去衙门报官。”
“韩将军所知的可疑之人是?”
“城里未见过,东张西望,四处打听,心怀不轨之人。”
“是。”引歌朝他欠身。
韩城说过了话便去牵马,走了几步又回身过来:“朝廷正在逐批次取消贱籍。你的事亦跟衙门打招呼,问清楚何时能到你?若是脱了这个贱籍,他日你嫁人或谋生,都更容易些。”
引歌眼眶一红:“竟还有这等事?”
“是,皇后宅心仁厚,救了你后与皇上提起贱籍之事。”
“谢皇后。”
“你谢她她又看不到,往后只管好好做人,别走歪路,切勿浪费她一番好意。”
“是。”
引歌由衷感激,自然听不出韩城的话外之意。韩城要她好好做人,别走歪路,事实上在韩城心,她是那亦走上歪路之人。引歌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这样完了,哪成想遇到皇后这个贵人。只在离京之时匆匆一瞥的荀肆成了引歌心不可亵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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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的雨下了三日。
荀肆实在在客栈待不住,便拉了云澹出门赏雨。二人共撑一把油纸伞,荀肆见雨落在肩头便哎呦呦一声,朝云澹怀靠,赖皮一样。
“想去哪儿赏雨?”云澹将她揽进,手握住她浑圆肩膀,避免她淋雨。
“去后街。今儿一早听店主说后街有好些有意思的铺子,咱们去逛逛,买些小玩意儿,再去吃一顿臭鳜鱼,在寻家茶铺吃茶…”
“你倒是安排的满满当当。”云澹见她喋喋不休,知晓她这两日憋坏了:“今儿不谈政事,今儿只陪你。”
雨打在青石板路上,难免湿滑。荀肆由此更加放肆,整个人挂到了云澹胳膊上,一点力气不肯用。云澹叫苦:“娘子这一身重量挂到为夫身上,着实有些吃不消。”
荀肆嗤嗤笑出声。
街上三三两两行人,听到笑声不禁侧目。这一侧目,看到伞下一个出尘公子,一身贵气难掩,加之生的好,教人拔不出眼。再看那身旁揽着的女子,长的倒是好看,只可惜身上落了一层肉膘。徽州多小巧女子,荀肆这样块儿头之人在徽州铁定不好嫁。也不知这女子是如何嫁给这男子的?心直道可惜。
旁人如何想的荀肆自然不知,拉着云澹进了一家铺子。
看了一些小玩意儿,嚷着要买。云澹自然买给她,还问她:“还需置办些旁的吗?”
荀肆手指又指出去,要那祭红瓷花瓶:“这个好看。”
云澹一瞧,嘿,别看自己这位皇后平日里胸无半点墨,眼光倒是刁钻,那红釉烧的通透饱满,是比其他瓶子好看一些,遂叫掌柜的包了。
那掌柜的今日开了个大张,心绪极佳,对荀肆说道:“这位姑娘看起来就是好命之人,嫁了这样一位好相公。”
荀肆笑盈盈望着云澹:“是相公挑的我。”倒是未打诳语,属实是云澹挑的她。那店主却是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一般,这女子即便看着有福气,但外形上与那男子属实不够般配。好在是生意人,急急住了口,一句多余的话未说。
荀肆拉了云澹向外走,过了片刻想起那包好的祭红瓷花瓶忘记拿,又翻身回去,听那老板说:“那女子想必家世极好,不然以那身形想嫁一位这样的相公,属实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