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城并未做声,走到卧房指着摞在床角的被子:“用这个打地铺?”
“是。”
韩城点头,抱了两床被子铺到地上,而后躺下去。见引歌似是有些不安,遂开口说道:“行军打仗时常随处安置,打地铺无碍的。你一个弱女子睡床上,惹了风寒不好。”
“那我再为您燃一个炭盆。”引歌说完转身又去燃了一个炭盆,放在距韩城脚下不远的地方, 这才吹灯上了床,和衣而卧。外头鞭炮声渐渐稀了,热闹劲儿也就散了, 清冷冷的年。引歌隐约记得儿时有那么两三个年, 是热热闹闹过的。长街宴、穿新衣、戴新帽、夜里放鞭炮…那些光景都过去那样久了, 而今再想起只觉恍如隔世。
韩城的呼吸很浅, 听到引歌在床上辗转反侧:“你在不安。”
“只是过年了,想起很多本不值一提的旧事。”引歌顿了顿:“今年过年与您一起吃了顿饺子可真好。”
“那接下来几日也每日吃饺子。”
韩城这句话真暖, 引歌想起从前的他, 那样孤冷,而今却这样安慰自己。引歌感激他, 翻过身来,探出手到床下,于黑暗之寻到他的脸细细临摹。韩城并没有躲, 他一颗心空洞洞的无处可藏,引歌的指尖温暖柔软,令他得以片刻慰藉。色彩斑斓烟火之, 云澹看向荀肆的眼,像最后一把刀,斩断了他对荀肆所有的念想。一滴泪于黑暗之涌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脸,打湿引歌的指尖。
她因为洞悉了他的心碎,也觉得此刻心碎了一地。她愚笨,不知此刻该做些什么,她所剩的就只有这一具身体。于是流着泪到韩城身旁,捧起他的脸吻他。她的吻小心翼翼,像一只蝴蝶的翅膀划过韩城面庞,最终落在他唇上。两个孤独的人,碰到了一起。
韩城伸出手臂将引歌揽进怀,这才发觉她太过伶仃,瘦瘦小小一个人,蜷在他臂弯,像受惊的雀子,手臂却紧紧环着他脖颈,闭着眼吻他。两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沉默的彼此探索,韩城粗糙的指腹拂过引歌的眉眼,瘦肩,又一路向下。
当四更的梆子敲起,外头依稀有拜年的声音,韩城睁开眼看到身边的引歌,昨夜的一切映入他脑海,令他无处遁形。
“引歌。”他出声唤她:“昨晚…”
“昨晚是引歌主动的,与韩将军无关。”引歌慌忙裹着衣裳坐起身,昨晚的一切都不受她控制,黑暗和年将人心神打乱,孤零零的身体只想找一个人依靠。
“不是,我是说昨晚之事,不能这样算了。待解决了眼前的事,咱们成亲吧。”
引歌愣在那里,而后慌忙摇头:“韩将军,成亲乃人生大事,且不可这样妄断。昨夜属实是引歌没有把持住…”
“你不必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我若不愿,也不会成事。”韩城坐起身子,在昏暗之看着引歌。
她本就生的柔美,加之此刻光线柔暗,将她衬的尤为美好。“我不是那等肮脏之人,你独行于世,我也独行于世,一起做个伴吧!这样日子就不会那样难捱了。”
引歌不再言语。
她原本只是这世上极小的一粒尘埃,遇到荀肆和韩城,方像样的活这一回。她不想他们为难,这样想来,昨晚真的是大错特错了。引歌说不清当时心境,这会儿有些恨自己,为何把持不住?
一阵凉风将她从失神之拉了回来。外头陇原人在相互拜年,人生嘈杂。她听到那木门吱呀一声响,而后周遭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是韩城的声音打破寂静:“给父老乡亲拜年。”
引歌向外望过去,韩城正站在她门前向陇原百姓行礼拜年,双手抱拳,上身微倾,姿态谦恭。她也知晓外头为何这样静。她与韩城之事闹的满城风雨,致韩城被解了职。而今韩城自她家走出,更是应了那些流言蜚语。
世道艰难。
你我皆为乱世之的浮萍,没有退路。
引歌也穿好衣裳走了出去,站在韩城身边朝邻居行礼:“给大家拜年了。”而后走到韩城身边,娇滴滴说道:“晚上还来么?”
“来。留好门等我。”韩城手指轻挑捏着她的下巴,察觉到周遭空气之的安静,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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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肆说要与云澹把话讲透就要讲透,她回到屋内认认真真打腹稿直至天明。待晨曦初露之时,终于挨不过去,迷迷糊糊睡去。这一睡,又睡到日上三竿。荀良在拍她门:“大年初一就不起,成何体统!”
荀肆被拍醒,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去开门,速闪过荀良的巴掌:“哎哎哎,大过年的打人不吉利!”
外头正在与荀夫人说话的云澹和云珞闻言笑出声,惹的荀肆翻了个白眼:“笑什么笑!”腾腾腾跑到小厨房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又回到屋内,洗了脸擦了牙,要正红帮她绑上马尾,这才神清气爽走出去。走到云珞跟前踢他的腿:“你好的不学学坏的,看热闹也能笑出声,没出息!”
云珞自然不服气,下巴朝云澹一点:“你怎么不说这位?他笑的声音比我大。”
“说你是看你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