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臣郊拿起铜壶,往水晶盏中斟水,微笑道,“这两位王子究竟年幼,不似当年大王亲自管教,王子弓、王子跃与王子载就从无争执之事。”
妇妌没有说话,饮一口水,忽而问:“妇侈回兕方了么?”
小臣郊答道:“正是,她说兕任出征,国中繁忙,须回去助兕侯。”停了停,他补充道,“兕骊也一道离去。”
妇妌淡笑:“那两母女的心思谁人不晓,大王迟迟不答应,她们留在大邑商也是自取其辱。”停顿一下,她冷冷道,“妇侈惯常阳奉阴违,若不是熟稔宫中事务,我早将她换了。”
天气难得凉爽,又逢集日,罂闲来无事,又溜出了街上。
不过,她并不觉得有多开心,因为载也跟着她出了来。
自从上次在林苑里遇到载,二人就常常见面。有时是载跟着商王去棠宫,有时是罂从棠宫出来,二人“巧遇”。
比如前几日她去邑中的陶氏作坊查看棠宫订的白陶,在半路遇到了载。今日更加凑巧,她还没出王宫的大门,载就出现了。
她不得不认为这是监视和跟踪。
载却有理,说这是跃交代的。
他说话横竖有理,罂也不跟他辩解,反正他是王子,他想要做什么谁也管不着。
不过载这个尾巴当得颇有操持,他说跟罂出来逛街就真的是逛街,不但不乘车马,还特地戴了一顶竹笠。
罂看看走在身旁的载,心里憋着笑。似乎怕被人认出,载把竹笠的笠沿压得低低,配着昂首挺胸的走姿,着实别扭得很。
“你还是回去吧。”罂同情地说,“若不放心,留下一个从人跟着就好。”她说着,瞥瞥混在人群中的宾和其他几个人高马大的卫士。
“你勿管我。”载淡淡道。
罂眉梢一扬,转开头去。
与上次来逛集市一样,偌大的街道上,人山人海,各种声音喧嚣交杂。罂觉得自己也兴奋起来,一边抓紧了袖里的钱袋,一边泥鳅一样钻进人堆了。
她首先看到一个买饰物的摊子,草席上摆着各式簪子手镯,凉棚上还吊着好些项饰,很是抢眼。罂今天出来,最大的目的就是要买些首饰,她马上走了过去。
“子,来看看首饰么?”看摊的商贩露出热情的笑容。
罂答应一声,眼睛朝那些饰物看去。平民用物并没有什么太多珍稀的材质,最贵重的也是些绿松石红玛瑙或者琥珀。不过,这些首饰的做工并不粗糙,看得出来也经过一番心血。
她拿起一对小笄,只见光润可爱,笄首做成商人最爱的鸟形,刻着流畅的花纹。
“这是牛角做的,庇邑的仆人花了两个多月才制成。”商贩道。
“如此。”罂点头,又看向凉棚上挂着的那些项饰。
“我这项饰也多,”商贩笑着说,“象牙骨角贝壳宝石,都有。”
罂看了一遍,目光在一串绿松石河贝和一串琥珀之间徘徊。
商贩见状,指着绿松石自豪地说,“这个好,这是从西边虞国过来的,这么长一串,集市里也就我这里有。”
罂听到身后的载发出一声轻哼。
“这等物件,宫中十年前都无人佩戴了。”载的眼睛在笠沿下不屑地瞥着她,“你若戴回去,会给别人笑死。”
罂瞪他一眼。
载视而不见,低低道,“你想要饰物,我带你去府库,那里面最差的东西也比这里好。”
“不必,我要不起。”罂懒得跟他理论,说着,看向脸色已经变得难看的商贩,和气道:“我要那琥珀。”
商贩这才面色稍缓,道:“子以何物来易?”
罂说:“有贝。”说着,把贝币拿出来。
商贩看了看,说:“四贝可易。”
罂想了想,道:“这琥珀也不大,三贝如何?”
商贩摇头道:“不可不可,三贝卖不出。”
罂还想再说,忽然,眼前一个黑影“哗啦”一声落在商贩的席上。
“贝三朋,全要了。”载头昂得高高。
罂和商贩都愣住,片刻,商贩脸上绽露出大喜之色,唯唯点头:“好好!多谢吾子!”一边说,一边七手八脚地把摊上的饰物全都收到麻袋里。
“你这是做甚!”罂面红耳赤地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