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偷袭侧翼,就是想声东击西,给夜里做准备。”
我听着他说话,仍不敢放心,只望着远处。我的营帐旁有个土坡,视野被阻隔,我想了想,让阿元把我推上去。视野宽阔许多,到处是火把,照得亮堂。只见十几丈外,拒马稳稳围住营帐,军士严阵以待。而火光更亮的地方,人影攒动,能听到传来的嘶喊和兵刃之声。
夜风迎面吹来,带着烟火的味道,还有隐隐的血腥之气。
“夫人。”阿元在我耳边道,微微发抖,“大公子在何处?”
我望着那边,没有回答。
方才在帐中见到魏慈的时候,我几乎脱口就问相同的问题。从昨晚到现在,他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话语,也没有人提起。那一瞬,我忽然意识到我已经把魏郯放在了可以依靠的位置,可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只有自己才是可以真正依靠的。
“你去准备马车,”我用只有阿元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若情势有变,即刻离开。”
阿元目光一闪,应一声,叫一名军士来扶住推车,走开了。
魏慈待没多久就被叫走了,谭兵也果然如他所言,从地道里出来的兵卒落入包围,一场混战,魏兵眼看胜利在望。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亮起一片光。
我望去,睁大眼睛。
只见火光星星点点,在夜空中漂浮,却不似萤光,一动一动,带着诡异之气。
“是土山上的箭楼!”有军士大喊,“谭军要射箭了!”
说时迟那时快,前军阵中忽而惨叫声叠起,借着火光,我隐约看到空中有黑点落下,如群鸦扑食。我几乎以为那些箭会射过来,本能地想躲。
“夫人放心,”身后的军士道,“此地太远,箭矢射不到。”
“盾!盾!”我听到有将官催促军士增援。
“夫人!”阿元急急地跑过来,从军士手中接过推车,在我耳边道,“马车备好了,现在就走么?”
我正要答话,突然闻得“咚”一声响,接着,一片哗然。
转头望去,只见火光中,前军营地有什么飞起,砸向那些空中的火光。
隔得太远,我只隐约听到“砰”的碎响,犹如大石落地。
军士一阵欢呼。
“打中啦!”有人兴奋的说,“是四公子的投石车!”
投石车?我再仔细望去,又有几块大石腾空飞起,就像有什么巨怪在玩弹弓,抛起落下,接着,好几座箭楼的火光倏而熄灭。
“大公子回来了!”有人欢喜地喊道。
我闻言一惊,朝那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阵马蹄声先到,火光下,几骑人马风尘仆仆地奔来,当先一人盔甲锃亮,正是魏郯。
营火烧了整整一夜,晨曦露出之时,仍有残火。
天亮之后,我才看清厮杀之处的全貌。尸体如山堆积,军士就地挖坑掩埋,伤兵躺在草堆里又哭又叫,随军的郎中忙得团团转。
魏安的投石车破了谭熙的箭楼,而此战之后,我才知道魏郯是去了百里外的谭熙碾屯粮之地河阴,一把火烧了谭熙的军粮。
一个魏安,一个魏郯,二子立功,魏傕大慰。袭河阴的计策是赵隽献上的,魏傕连带着对我也赞赏有加。
我松口气,至少逃命是不必了。
“谭熙的军粮?”魏郯回到营帐,我坐在推车上,接过他解下铁甲,问,“不知有多少?”
“不清楚,粗粗算下,该有上万石。”魏郯答道。
上万石……我想起从雍都出来时打听到的粮价,一石一百五十钱,一万石就是……少说也有一百五十万钱。
我的心里暗自淌血,深恨魏郯这粗人不知柴米贵,那些粮食留着分我一半也好……
“心疼?”魏郯忽而道。
我一愣,抬眼看他。
“你又在算数。”魏郯瞥着我的眼睛,片刻,又瞥向我的嘴,“还咬唇。”